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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里京兆的雪下得紧,六出花悄然落下又扎进土里消失不见,直到积得多了,细细簌簌的落了,才叫道路上蒙了一层白。

虽说瑞雪兆丰年,可今年这场雪下得着实大了,纵使有朝廷开仓放粮,路上也多有饿死骨。

而国子监祭酒谢家府邸中。

谢袁正吃着温好的小酒,他搂过一旁貌美小妾,挑起她下颚略显轻薄地说道:“巧儿,宁舒窈死了,你日后便是名正言顺的谢夫人了。”

林巧儿欲拒还迎,似若无骨的小手紧紧抵着谢袁的胸膛,脸却撇在一边躲过他不规矩的手指:“夫君,巧儿又不在乎身份,只要能待在您身旁便好了。”

谢袁搂着林巧儿直喊着:“宝贝儿。”

林巧儿低垂着眸子,小手在他身上转着圈,一圈又一圈的,挠得人心痒。

“官人...”

谢袁有软玉在怀早就心猿意马了,再经她这一挑逗哪里遭得住,一下就袭了眼前人的香唇,手脚也愈发不规矩。

“嘶——”

外边传来尖利的响声,像闷在喉咙里却又无法吐露出的痛呼。

谢袁有所警觉,拢了拢外裳,用剑挑起坠着流苏的床幔。

“谁在外边?”

他话音刚落,迎接他的又是一声:“哐当——”

身着赤红蟒袍的男子提着滴着血的剑走来,目光猩红,眸子里的狠厉似要破土而出。

谢袁只一瞧,便软了腿:“殿,殿下。”手上的剑滑落,连指尖都在发颤。

他咽了口唾沫,颤着音强撑着问道:“您怎么来了?”

裴少辛抬眸,扫了一眼谢袁和在床上瑟瑟发抖的林巧儿:“孤的表妹呢?”

谢袁被他一记眼刀给摄住了,“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见裴少辛面无表情的凝视着他,又讪讪一笑,擦了擦额上新冒的汗:“太子爷日理万机,臣未曾远迎着实该罚,巧儿,还不快去给太子爷上茶。”

林巧儿打了一阵哆嗦,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万万不能靠近这个人,否则——

她提着步子刚走近了些,脸上便感觉到一阵凉意,不一会儿刺痛感便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林巧儿捂着脸,看着鲜红的血一滴一滴从指缝中流出,却连一丝痛呼都不敢发出,只能捂着伤口浑身颤抖着,期盼着面前的阎王爷能放过她一回。

如她所愿,裴少辛对一个妾室毫不在意,他略过林巧儿,直接走到了谢袁跟前,把剑抵着他脖颈:“说,孤的表妹呢。”

他话音和平时一般清清冷冷的,可在这般场景下,却叫人不寒而栗。

谢袁喉结滚动下,险些触碰到面前的利剑:“在,在后院...”

裴少辛收了剑,将它别在腰间,这儿还系着一个香囊,只是上边的花纹歪歪扭扭的,一瞧便是哪个手笨的姑娘家绣的。

他顿了顿,又叫手下人提着谢袁的衣襟将他拖至后院。

府邸平日里热热闹闹的,如今却跟蒙了层灰雾似的,就连雪砸在地上时发出的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

谢袁被侍卫紧紧扣押着,丝毫动弹不得。

而裴少辛也没往正房走,只将谢袁扔在了大院里。

方才裴少辛闯进来时便先去看了正房。梳妆台上长簪和步摇随意摆放着,书架上的话本也是有人翻动过的,只是里边却空无一人。

他淡淡的开口:“孤已经瞧过里边无人,你究竟说不说。”

谢袁顿了顿,手指指向外边:“塘里。”

裴少辛身子一顿,三两下走到谢袁跟前,提着他衣领,咬着牙:“你再说一遍。”

谢袁面上已如死灰一般了,凭着一股蛮劲开口说道:“夫人已经沉塘死了。殿下,节哀。”

只是他刚刚说完,便有些后悔了。

裴少辛手里的力气愈发重了,似乎要将他嘞得喘不过气来似的。

谢袁低着头,安慰自己:莫要怕莫要怕,你是朝廷命官,太子再如何也不敢私底下拿你怎么办。

裴少辛将他往旁边一甩,扭过头就往外边走。

细细簌簌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鞋尖和长睫上。他就这般站着,站在谢府的池塘前,看着侍从将池塘上封着的冰一点一点凿开,再将已经冻得肿了的尸身抬上来。

他垂着睫,颤抖了下,便有几片白落下,这时他才回过神来,踉跄着上前,扑到在她身侧,眸子里满是哀恸:“阿窈。”

裴少辛哽咽着,同猛虎低泣一般,四分悲怆三分哀痛还有两分的恨意。

他拒绝身旁人的搀扶,自己将宁舒窈的尸体横打抱起,脚步一轻一重地往外边走。

正当谢袁松了口气时,裴少辛转过头来,如同看死物一般的看着他,启了唇:“杀。”

浓重的血腥味顿时弥漫在小院里,白茫茫的雪已经被鲜血染红了。男人压在喉咙里的呼喊还未说出口便已经没了气息。

裴少辛轻喃着:“阿窈...”

晋朝成武二十一年冬,宁舒窈惨死谢府,当朝太子裴少辛闯入谢府,斩杀国子监祭酒谢袁。裴少辛被困东宫,次月被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