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衡,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好好爱你。”
容晚轻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以前,刚嫁给萧衍衡的时候。
那时她还未及笄,家中给她安排亲事。
她父亲是当朝左副都御史,为人浪荡,家中除去正妻,有十几房姨娘,外室也不少,所以子嗣众多,她排行老九,上头有两个嫡姐两个嫡兄,其余的都是庶出,底下还有几个弟弟妹妹,她娘亲只是一个普通的通房丫鬟,生下她之后便病逝了。
她寄养在嫡母身边,嫡母有四个孩子,个顶个都是京都的大人物。
她又是个胆小的,被欺压都不敢吭声,所以对于亲事这方面她是没有资格插手的,只求嫡母能指户好人家安稳度日。
为了几个庶弟庶妹,府中特意请来了教书先生,她跟着也听了几次,很快便喜欢上了那个温文尔雅的教书先生宋凌。
她噩梦般的一生便开始了。
圣旨忽降,她进宫为后,陪伴在那个喜怒无常的男人身边,与宋凌私信来往,最后背叛萧衍衡。
容晚轻将宫里的条条密道都与宋凌说的一清二楚,单纯的以为他只是好奇,没料到是包藏祸心,他与外邦勾结,与晋王萧衍白内应,招兵买马,贿赂朝臣,最终起兵造反。
十万叛军攻城时,那日是她的生辰,信了宋凌的话要进宫看她,于是说了谎,让萧衍衡撤掉包围在坤宁宫的御林军。
当他们杀到坤宁宫时,萧衍衡已经喝的微醺,赤手空拳根本无力招架数十个带着兵器的精兵,很快就被挑断了手筋,扣押跪在大殿中。
那时她被杀气和血腥包围,眼看着那个强大的男人被叛军欺辱,她紧紧咬着牙,指甲扣着皮肉已经捏出血了,心脏好像是被人拿刀在一下一下的割着,险些窒息。
眼前一晃,原本跪在地上的男人,扑到带刀的叛军身上,刺刀穿过心口,猛地突出一口血,嘴唇动了动,用最后的一丝力气跟她说了一句话:我爱你。
那男人死了,知道自己大限已至,不愿成为叛军的俘虏,自尽了。
随着萧衍衡倒地,容晚轻也随之身体发软,控制不住的倒在地上。
她从未想过要害他,除了没有自由,他待她极好,吃穿用度都是挑最好的给她,生病时日夜守在她身边的是他,痛哭流涕时抱着她安慰她的也是他,从未让她受过一丝委屈,就连她无法孕育子嗣,朝臣的施压弹劾也是他一力抗下的,她从未动过任何伤害他的念头。
就连今晚和宋凌的相约也是想和他说清楚不再有瓜葛,今后想安心的守在他身边,想和他长相厮守的呀。
容晚轻匍匐在地上,肩头颤动,哭声悲怆,让人想上前去怜惜。
倏的抬起头,似乎做了个重大的决定,起身跌跌撞撞的往萧衍衡的身边跑去,快要到的时候她摔了一跤,爬着过去倒在萧衍衡身上,抱着他的腰,拂去他脸上的血渍,在上面落下一吻。
从靴底抽出一把匕首,匕首是萧衍衡送给她的生辰礼物,是给她防身的,没想到最后竟用它作为结束。
转过匕首刺向自己的胸口,深深扎入。
好痛!皇上,臣妾好痛!你快起来抱抱臣妾啊!
容晚轻紧紧抱着萧衍衡冰冷的身体,在痛楚之下慢慢闭上眼睛,嘴角咧开一个弧度,很开心的笑容。
皇上,臣妾来找您了。
如果有下辈子,臣妾一定赖着您,可不能嫌臣妾烦人呀。
“娘娘?醒醒。”
一名宫女服饰的女子撩起华丽的帏幔,轻轻摇醒梦魇中的女子。
那女子身穿明黄色的寝衣,身子掩盖在厚实的寝被之下。
淡雅清净的脸上布满细汗,柳叶眉轻皱,莹润的双手死死捏着被角,一瞧就是被梦魇吓到了。
可怕的梦魇被打断,耳边似乎有人在唤她,轻轻睁开眼,看到眼前的熟悉的面貌。
珍珠?
珍珠是她的侍女,忠心耿耿,最后却被奸贼发卖到虎狼之地,她到死都不知道珍珠是死是活。
怎么这时会在她身边?
她不是死了吗?死在宋凌的狠毒中,死在萧衍衡怀里。
由着珍珠把她扶起来,靠在床头上。
撑开手,看到手腕上通透碧绿的手镯,她顿了顿。
这手镯是先皇后留下来的,说要传给未来的儿媳,在大婚当晚,萧衍衡亲自为她带上,后来因为她的莽撞摔成了几瓣,再也拼不回来了。
应该是从那时候起,萧衍衡对她的态度变淡了吧。
看到珍珠和完好无损的手镯,容晚轻有些猜疑。
“珍珠,今年是哪一年啊?”
摸索着手上的手镯,沙哑着声音问。
“娘娘,是被梦魇吓着了吗?今年是大周二十三年啊。”
珍珠抬手在娘娘额头上探了下,没发烧呀?
大周二十三年,萧衍衡登基的第三年,她嫁给萧衍衡的第二年。
这时她和宋凌还没联系上,是被萧衍衡最为娇宠的一年。
“娘娘,您都不知道,自您昏迷起,皇上心情极差,那丽嫔已经被逐出宫了,永生永世不得踏入大周半步。”
对于将娘娘害的发烧几日不醒的罪魁祸首,珍珠是不同情的,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丽嫔?”
倒是有这么回事,在一场宫宴中丽嫔害的她落水,冰凉的湖水,从那以后她就患了宫寒的毛病,迟迟未有孕,上一世被众官弹劾,认为她无所出,请求废后。
“皇上呢?”
巡视四周并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踪影。
“皇上在御书房呢,丽嫔的母家因为丽嫔的事情大闹,皇上在处理。”
珍珠很讶异,能从娘娘口中听到询问皇上的话,实属不易,平日里都是熟视无睹的。
“我想去看看。”
容晚轻迫不及待的要见到他。
“现在吗?”
珍珠从未见过如此着急想见到皇上的娘娘。
“可您的身子还未好全,这一出去吹了风着了凉,皇上怪罪下来怎么办?”
被骂事小,娘娘的身子事大,遭了这么大的罪又再出去吹风,皇上怪罪下来整个坤宁宫都无力承担。
“无事,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
未等珍珠反应过来,容晚轻已经掀被下榻,白嫩的脚丫踩在冰凉的地上,瑟缩了下,还是径自走向外间。
“哎,娘娘,穿鞋,奴婢为您更衣。”
见娘娘光脚下榻,珍珠的心都紧了紧,这要是被皇上看见可是要挨板子的。
由着珍珠为她更衣,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怕她着凉,还带了一件薄披风。
可是哪里会着凉啊,外面日头正盛,热的不得了。
容晚轻是个极怕热的,天还未热,她殿中已经备好了冰块,日日都不能缺。
穿不得那披风,解下来扔给珍珠,径自向御书房走去。
接过娘娘扔过来的衣物,珍珠顿了顿,她怎么感觉娘娘醒来后比往日更为活泼了呢。
因为娘娘不喜皇上,又在宫中憋的太久,所以一直都是淡淡的性子,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不过这是好事,皇上对娘娘的真心,全天下都知道,不然也不会一登基就封娘娘为后,尽管娘娘是庶出的。
自古以来从未有皇后的家世平凡,庶出的女子更不得为后,皇上排除万难,执意要立后。
紧跟在娘娘身后,看着她时不时挑弄一下御花园艳丽的花朵,嘴角的笑一直没下来过,珍珠欣慰,希望娘娘能待皇上好些。
未走近御书房,就能听见皇上扔东西的声音,似乎动了大怒。
守在外头的李公公,远远的就看到一身月白常服的皇后娘娘直往御书房走来,一脸的震惊,要知道这坤宁宫的祖宗从未靠近过御书房。
“参加娘娘。”
李旭带着众宫人给容晚轻行礼,声音之大,让人不得不怀疑他在给里头的人通风报信。
容晚轻甩甩手,揩尽指尖沾惹的花粉,慵懒的抬头。
“平身。”
李旭直起身,未缓过劲来,就听面前的皇后娘娘说:“皇上呢?”
皇后娘娘什么时候主动找过皇上?
心里的疑惑不敢说出来,微微俯身道
“皇上在里头议事。”
容晚轻轻笑,议事?议什么事?当真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里头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人物吧?”
“当然不是!只是一些小人物,不值得娘娘挂齿。”
实在是不知道这皇后娘娘打的什么主意,李旭战战兢兢的为皇上辩驳。
“哦,那就好,通报吧,我要进去见皇上。”
啊?
李旭偷偷抬头望了一眼皇后娘娘。
“看什么看,赶紧通报!”
容晚轻深知李旭对她的猜疑,也不生气,谁让她往日的做法确实是不对,她没有理由去生气。
“哦哦,好的。”
李旭被皇后娘娘一呵斥,连不迭的小跑进御书房。
萧衍衡早就听到外头的动静,听到容晚轻的声音,斥责林家人的声音一顿,眼神微闪,成婚两年,容晚轻从未亲自到御书房找过他。
厚重的房门被推开,李旭低着头走进来,无视跪在地上,哭天喊地叫冤的林家人。
走到皇帝的身边,附在他耳边低语,萧衍衡黑眸一凝,微微点头。
李旭会意,让人捂住那家人的嘴从后门拉出去。
林家人挣扎着被拖走。
宫人打开房门,迎接皇后娘娘进来。
容晚轻一进门就看到了,正危襟坐坐在龙椅上的男人,穿着明黄色的龙袍,一双墨色的眼眸无形之中散发出戾气,俊美刚毅的脸庞,只安静坐在那里,流露出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令人望而却步。
紧盯着男人,脑海里回荡着前世对她的娇宠呵护,连最危险的时刻都未曾离开过她身边,临死前的最后一眼也是留给她的。
那个场面让容晚轻红了眼眶,嘴巴不由得瘪下来,像足了要哭的样子。
李旭看到皇后娘娘目不转睛的看着高位的皇上,识趣的将人都遣散出去。
萧衍衡目光一直在她身上,留意到她微红的眼尾和撅着的小嘴,放在腿上的双手不由得握紧。
容晚轻眼眶越来越湿,眼前模糊了一片,只看到黑黑的人影。
这时候的萧衍衡待她是极为宠爱的,还没有宋凌的出现,她待他不冷不淡却并未背叛,想到高高在上的男人最后竟落得那样的下场,容晚轻恨自己的眼瞎。
“皇上~”
带着鼻音婉转动人的声音,让萧衍衡一震。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怀里已经冲进来一副娇柔带着清香的身子,双手紧紧箍着他的腰。
容晚轻飞奔过来,月牙白的裙摆荡漾出别样的韵律。
钻进萧衍衡怀里,坐在他精壮的大腿上,抱着他的腰,瘪着嘴委屈的落泪。
滚烫的泪水很快将萧衍衡胸前的衣服打湿,浸润到皮肤,由皮肤进入到心脏。
萧衍衡心头一紧,虚虚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抬起落在容晚轻的肩头上,稍稍圈紧,将她纳入自己的胸膛。
“怎么了?嗯?”
抚着她柔顺的长发,在她头顶落下一吻。
怀中的人并未回答,搂他腰手搂的更紧,眼泪也掉的更凶。
享受着她对自己的依赖,萧衍衡轻笑,感觉到萧衍衡胸膛的震动,知道他在笑她,气不过右手在他背后轻打了一下。
被打的萧衍衡没有动怒,眸底闪过很多不知名的情绪。
怕她哭伤了,手心在她背后轻抚,像是在给猫咪顺毛。
一手挑起她的下巴,与她水盈盈的双眸对视,望着萧衍衡情动的黑眸,容晚轻的悲伤更大了,恼恨自己前世的眼瞎,哭的越发伤心。
见她看着自己哭的更加伤心,眼泪像不要钱的珍珠一样滚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怎么欺负她了呢,他哪里舍得啊?
无奈的叹气,薄唇覆在她湿润的眼皮上烙下一吻然后依次是眉毛,鼻尖,脸颊,最后是红唇。
容晚轻若有若无的哭泣声终于消了下去,哭的打嗝,边承受他的亲吻,边抱着他的腰撒娇。
本来想点到为止,但容晚轻不知哪来的勇气,伸出舌尖轻轻勾着萧衍衡。
萧衍衡的自制力在她面前形同虚设,仅仅一个挑弄就让他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