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申白这人有个毛病,情绪一激动起来就不管不顾什么丧心病狂的话都敢往外面说。
“姑奶奶啊,您是没见过我这么惨的人啊,短短五年,三十八任的县令,前面三十七个都在冥渊枉死城里面等着我报道了。大宋开国百十来年了,什么人能有我这倒霉运,都说这萨黛城紫气当头鸿运之兆,结果呢,读圣贤书的去地狱陪孔子了,舞枪弄棒的连脑袋都找不到,索命都不知道要找谁,尤其是那个宋公明,那可是我亲妈的二姨的表舅的儿子的儿子,皇帝钦点的武状元啊,正儿八经和我一个家门出来的,现在好了,就我这么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身边除了这个说风凉话弟弟的就没别人了,我现在进去下一秒就要去陪宋公明那个王八蛋。”
宋申白越说越激动,脸上都涨起了红色,全然不顾秦淮安给他打的眼色,“您都没见到我是怎么过来的,八百龙武卫啊,京城精锐,就架着我一人塞到马车里,然后把我扔到这里,就拍拍屁股跑了,你看看外面那些守门的,都是我老爹心疼我,大票银子从武寺里面请来的打手啊,人家走马上任鸣锣开道,百姓夹道欢迎,到了我这,来的全是棺材铺卖金银纸的,就差问你要不要写遗嘱了。”
秦淮安实在忍不住又翻了一个白眼,心想这酸书生怎么还没说到重点。
莫商泠大概也是之前没有见过这样的当官的,她不得不先行打断他,“你前面的几位,都是这样的死法,没有头颅?”
“鬼知道。”宋申白切了一声,“这群胆子比老鼠都小的一见当官的没了跑的跑晕的晕,我拿着名册,一个个的点人出来报道,没一个来的。”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来了半个月了,什么都没弄清楚?”莫商泠说。
宋申白听到这种类似兴师问罪的语气下意识的就想呛回去说你这不是废话,结果接触到莫商泠冷冷的眼神不由得就怂了一半,“也...也不能这么说。”
“上一任县令的尸体还留在衙门里,仵作把尸体收敛了,还停在后院,我命他先不要妄动。”
“头呢?”
“没......没找到。”宋申白老老实实的说。
等头脑冷静下来,宋申白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虽然名义上是秦淮安请过来的江湖人,但是毕竟是被司鬼司这样正规肃正的官僚机构培养出来的,自然是对这样不作为的人没什么好态度。
他后知后觉的摸了摸鼻子,望向秦淮安,而后者已经被他气得无话可说。
“我先走一步去县衙看看,”莫商泠站起身拿起随手放在桌子上的长剑,回头看向二人,“二位如果不愿意的话,可以留在此处等候。”
眼看着未时将至,莫商泠也没有再多说的意思率先走了出去。
秦淮安看着莫商泠的意思,咬咬牙也跟着准备出去。
“你去凑什么热闹,不要命了。”宋申白拉住他。
“搞得留在这里你还有命一样。”
秦淮安弹了弹宋申白的胸口,手下是坚硬的物质触感。
他把吏部的任职文书和公章放在了胸前,每天当做宝贝一样的护着,怕又怕,松手又不肯,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不就是个连头都没了的倒霉鬼,看什么看。”宋申白嘀嘀咕咕不情不愿的跟着出了门,没注意就撞上了秦淮安,非常自觉的消了音。
萨黛城地处西南,隶属当朝的南国道,再往西边走就出了国境线。这里的天色比起京都来说本该明亮很多,但是不知为何未时都未到的县城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
“莫姑娘,你是想去勘察宋公明的尸体?”秦淮安问。
“算是其中一项吧,不单单是因为亡灵歌姬,我总觉得这个县衙不是这么简单。”莫商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是没有多说。
萨黛县的县衙在东面坊室的最东边,和东城门只隔着两天窄窄的巷子。
“之前忘了问,秦先生是哪里人?”莫商泠问。
“小可祖籍洛河,”秦淮安回答。
“离这里也不算太远。”莫商泠点了点头,“我依稀记得,洛河至萨黛这一带都是古朝大长和国的领地。”
“正是如此。”秦淮安回答。
“如此,便有一个问题请教秦先生了。”莫商泠说
“不敢,莫姑娘请讲。”秦淮安连连谦卑。
“我朝制式建于唐朝并无多少改动,县城设四坊,县衙居城中,中线方正以示天恩公正。”话说到这里,秦淮安就知道莫商泠要问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