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这么想,脸上却堆出笑容,道:“这不是让不让念的事,这是你的脸面。赶明李光宗真不念了,人家问为啥呀,因为交不起学费,磕碜不磕碜?”
刚落屁股在炕沿上的李德仁马上跳起来,像被针扎了一样,说道:
“你这啥话,啥磕碜不磕碜?我穷是穷点,可我有骨气不偷不抢不占便宜不坑蒙拐骗。赵庭禄,你别瞧不起我,三穷三富过到老穷不扎根富不落地,马粪蛋子还有发烧的时候呢。”
赵庭禄也从炕沿上站起,指着的鼻子说:“孩子因为学费不念书了,你就是磕碜!李光宗这孩子多好,聪明仁义,脑袋瓜子好使,哪次考试都不出前五名,你就眼看着他打铺盖卷回家上生产队当半拉子?你还是人不?”
见二人动了肝火,一旁的李德仁的媳妇儿忍不住插嘴道:“哎呀,李德仁哪,你少跳老虎神吧,人家庭禄说的都是为孩子好。你、你说你有啥正事?给孩子订大黄纸当本子也就算了,四块钱你还赖着不交,干正事就没钱。”
他的话戳到了要害处,李德仁将眼睛立起来骂道:“叉你妈的,叉娘们哪有你事儿?呆着去!”
赵庭禄见状也将眼睛立起来道:“你干啥?我叫你哥是看得起你,真要论起来,你得叫我老叔。你还给脸不要脸了,骂谁呢?当面教子背后教妻这句话,你听过没?你骂她不就跟骂我一样吗?你以为我愿意来你家管这破事,我闲得手刺挠我挠墙根去也犯不着跟你生气。李德仁,你那大队会计的差事让人撸了就对了,连自己儿子上学的事都摆弄不明白,还能摆弄好全村的账?我真服了你,好好的会计不好好干,输耍游逛的把账整个烂马七糟,要不能有今天这个叉色吗?要不要上大街上吵吵吵吵,让大家伙都听听。你不好好干也就得了,还耽误下一辈。”
李德仁被赵庭禄快似连珠一样的话呛白得直翻白眼,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放软话道:
“庭禄,这么着吧,我出去掂对掂对,明天就让光宗把钱交上去,省得他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赵庭禄待他把话说完,从裤兜里掏出十元钱来晃了晃道:“我拿来了。”
李德仁见赵庭禄手里拿了钱,脸立刻涨红起来,张张嘴又合上,手伸出来又缩了回去。
“那什么,老叔,这事闹的,我……”此时李德仁语无伦次,手无足措,“光宗你进来。”
正在窗下惶恐地看着屋里的李光宗小心翼翼地进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赵庭禄直接了当地说:“我也不拐弯抹角的了,这钱就是给光宗的,明天好交学费。我不能给你,我信不着你。”
他说把将钱交给李光宗。
李光宗反复看手里的钱道:“用不了这么多,四块就行了。”
赵庭禄用和缓的语气道:“剩下的买本买笔,别搁那大黄纸做题了,那玩意就不是写字的玩意。光宗,这个钱是我借你的,不是我送你的。”
李光宗不明其意,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赵庭禄从李德仁那回去时已经黑天了。他在回家之前和李德仁说了好多,当然他不可能再急赤白脸地批评他,李德仁已经承认了错误,服了软。
两天以后,李光宗上赵庭禄家里时,赵庭禄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光宗,你得好好学,学习好,才对得起我的一片心思。你也要监督守志,他一向糊涂不认真。”
赵庭禄把话说的文绉绉的像念大鼓书一样。李光宗年纪尚小天性又不善于表达,就说:“嗯哪,我好好学习。”
赵庭禄又道:“我不希望你将来有出息后报答我,只要你不忘记老家乡就行了。”
李光宗点头,一副诚恳的样子。
张淑芬在李光宗走后,对赵庭禄说:“这家什的,快赶上亲儿子了,还守志中午吃面鱼就得带他一份。要不是李德仁媳妇岁数大又迂讷,我都怀疑你们两个搞破鞋。”
此时,赵庭禄呵呵一笑道:“唉,咱家也不富裕,三毛五毛不是大钱可也是钱呢,你当我是散财童子,没事儿就撒钱玩儿?孩子怪可怜的,摊那么个家,那么个爹还咬牙坚持,以后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