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意识骤然苏醒。无端陷入这个光怪陆离的奇异世界。
文家七个儿子,除了他,资质都不算好。而他修炼资质却如此强大。大人物们又常常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当然有理由怀疑,自己的或者说“这具身体”原本的身世。
所以,“我到底是不是你儿子。”这句的第一层意思,便是问身世。
而第二层,也是让两人都倍觉惊骇的,便是说很显然,我是突然降临在这具身体上的一个灵魂。而你,拿没拿我当你儿子?
五岁时,文晓是从一处祭坛上醒来的。他茫然无措了很久。
身体弱世界复杂。这一切都像是一场大梦。
他纠结和犹豫了很久。纠结,是因为因为投入。犹豫,是因为认真。
而后,他终于决定对这个世界投入自己的感情。也终于接受,前世与如今,都是真实存在的这件事。
在这期间,文晓试图隐藏过自己。但并未成功。
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傻子?
唐威、张自然、张自在、李六海、老郝,这个世界即便生活在下层的人,也没有一个是傻子。没那么好骗的。
文牧业不傻,师父望山也不傻,但凡能在这个世界做下点什么的人,大多眼睛都很毒。
更何况,一个五岁孩童的眼神,是任何一个成年人都模仿不来的。
这种事,只一眼,一眼就能看穿。
一个五岁孩童死去之后,突然又睁开眼睛活过来,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因为你不知道,现在附在这具躯壳上的是人是鬼,是神是魔,是精怪还是圣灵。
文牧业看到了,望山也看到了。他们没有戳破。十一年来从未问过一句,表示过一句其他立场。但这始终是跨不过去的一道坎。
假装不存在,但确实存在。然后就那么被文晓很认真地,问了出来。
“我到底是你儿子吗?”古怪又沉重的一个问题。
两人仰头星空,嘿然无语。就那么直勾勾地挺着,挺着脖子都酸了。也没人动弹分毫。气氛逐渐紧张。汗在后背,沿着脊骨慢慢流下来。
父亲这一时的沉默,代表了很多。文晓已然知道答案了。
于是他又开口试探着问道:“所以,我有没有可能是皇子?”
灵秀和红梨听了只会觉得,这是一句妄语。但文木业,经历了太多事,他知道,也许还真有可能。
按照望贤的境界推断,文晓的师父望山应该也不会太差。就算是第四境,带回一个皇子来。算不了什么大事。
“我不知道。你得问你师父。”文牧业缓缓说道。“望山贤,当时带你来的时候你还很小。我没问,他也没说。”
“”文晓沉默了一下:“有点头疼。所以,我到底是谁呢?”
是啊,我到底是谁呢?一个不知身世的流落贵族?魔族遗种?异世再生的奇人?
还是什么?
像是在问父亲,又像是在问自己。也是像是在对这个世界发问。
“我觉得,你是我儿子。”文牧业终于再次开口,一字一顿,坦诚而自豪地说道。
“嗯?”答案忽然出现,在意料之外。
“你呢?你觉得,你是不是我的儿子?”
“我觉得也是。”
话虽隐晦,但都是聪明人。彼此读懂了对方意思。
两人仰望苍穹的姿势没有变。但心更近了一点。繁星闪耀,像是在欢呼。
我是谁?
我是师父的徒弟、大师兄的师弟、小师弟的师兄、天云宗的弟子,还是文牧业的儿子!
还是小白猫的主人、老郝的少爷。
文晓知道了自己是谁,也在这个世界找到了自己的锚定物。
一切都有了意义!一切都值得奋斗!
滚烫的血流过文晓的全身,胸中被热意充塞。这感觉很好。
文晓觉得温暖,文牧业觉得自豪。两人沉浸在这种美好的氛围,许久不未作声。
不知不觉,喝了很多酒。
“说说魔族吧,或者我师父他们六个。我想听听。”
“我不比你知道的更多。你更应该去问宗主。”
“那老头不太老实。惦记跟我耍心眼来着,还想控制我。臊着他,不搭理他。”
文牧业:“”
“说谁呢?我控制得了你吗?”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心眼那么多,谁又耍得过你?”
两人转过头去老望贤悠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