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情窦初开的爱慕本就深刻,又有嫉妒作祟,如何能够轻易消弭?
当天晚上,有小厮来报,说是辅国公府的萨喇善少爷在云香楼请宴,这萨喇善乃是宗室皇亲,高恒大都会给他些面子,前去赴约,本就心情不好的他也想借酒浇愁,便答应前去。
每日午后或入夜,云香楼外皆是香车宝马,一群锦衣华服的男子穿梭于莺莺燕燕之中,脂粉气晃得人心醉神迷,暂时忘却尘世间的烦恼,一心在此逍遥快活。
高恒本想借着热闹麻醉自己,打发难熬的光阴,可纵使人在喧嚣中,听着丝竹之声,靡靡之音,品着琼浆玉液,他依旧没能完全放松,面上与其他的世家公子们周旋说笑,实则内心苦涩至极。
萨喇善看他似乎有心事,遂给素晚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安慰一番。
会意的素晚放下琵琶,起身去往高恒身畔。
以往她也曾给高恒斟酒弹曲儿,两人并不陌生,高恒还会同她说笑几句,今日却不听他吭声,只见他一杯又一杯的吟着闷酒,峰眉难掩愁苦之态。
素晚轻抬葱指,掂起酒壶为他又斟一杯,终是忍不住道了句,“酒易入喉,心事却难咽。说出来可能会比藏掖在心里要好受些。”
这话很耳熟,那日在船上,蓝瑾也曾说过类似的话,问他有何心事,还说朋友就是用来分担痛苦的。
可他不甘心只与她做朋友,他贪心的想要与她更进一步,然而事与愿违,如今的蓝瑾对他误会丛生,再无好感,只剩厌恶。
他很想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弄巧成拙,闹得更僵,眼前这局面,高恒已不知该如何挽回,酒盅中晃荡着的清冽酒水映照着他苦笑的容颜,
“说出来也无法解决,又何必废话?”
微侧身,素晚微弯唇,以手支额,澄亮的明眸温柔的打量着他,“高爷您双目隐着犹豫,面笑心悲,苦吁愁叹,八成是遇到情劫了吧?”
苦笑一声,高恒觑她一眼,随口调侃,“没瞧出来,你还会看相算卦?”
莹白细嫩的兰指微翘着,素晚以帕掩唇,眸光流转,盈盈轻笑着,
“爷您说笑了,奴家不过是瞎猜罢了,高爷您是家中独子,两位姐姐皆已出嫁,家中只有一位妹妹,无人与你争抢,想必不会是为家事烦忧。且您年纪轻轻就已在户部谋了官职,前途似锦,应该也不是为官场之事,那就只能是为感情之事困惑。”
还真叫她说中了,大约只有女人最懂女人的心思吧?高恒看她似乎很懂男女之情,遂问了句,
“你说……这世上真的有身心皆忠于彼此的夫妻吗?男人不纳妾,会不会不正常?”
“当然有啊!那些个穷苦老百姓,过日子都难,哪有闲钱再养一个妾室?”
真的只是穷苦所致吗?高恒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鄂中堂乃军机首辅,又被封为襄勤伯,官爵皆有,有权有势,他却几十年不曾纳妾,又是为何?”
这事儿她亦有耳闻,素晚也觉不可思议,奈何她从未见过鄂中堂,并不了解他的为人,是以无法断定,只能兀自猜测着,
“嗯……兴许是因为他的夫人很强势,把他管得很严,他才无法偷腥?再不然就是他们夫妻一起经历过什么,感情深刻,非旁人所能比拟,所以其他女人再好都入不了鄂中堂的眼。”
照她这么说,是否纳妾与外力无关,说到底还是看感情深浅,难不成……是他对蓝瑾的感情太浅薄,所以才会有将丫鬟收房的心思?
未听他吭声,素晚忍不住问了句,“高爷您尚未娶妻,无人管你纳妾与否,为何突然琢磨起此事?”
愁绪积攒到一定程度,压抑感会令人几近崩溃,素晚柔声细语,愿意为他分忧,喝多了的高恒也就没忍住,与她多说了几句,
“我心里有一个姑娘,她想要的是夫妻同心,没有其他女人掺和的感情,可我却认为纳妾是人之常情,只要我心里有她就好,我们观念有别,她不肯再理我。现在我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
当他开始反思自己时,就证明他已经开始动摇了,素晚只当他是个纨绔公子哥儿,今日方知,他竟也是个有心的,既然他愿意把心事说出来,那她也愿意帮他看清自己的心,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实则无谓对错,关键还是得看那位姑娘是惊艳一时的昙花还是长盛不衰的常青树,看她在您心里究竟有多重要,您是否愿意为了这一抹璀璨而放弃整片花木。”
“可我根本无法确定,她心中是否有我,”回想起蓝瑾今日的态度,高恒百味杂陈,悲从中来,勉强上扬的唇角只余苦涩,
“她都不肯再见我,断得干脆利落,似乎一点儿都不在乎。”
果然人一遇到感情之事就容易犯糊涂,“看来高爷您一点儿都不懂得姑娘家的心思啊!已然谈论到妻妾的问题,那就证明她心里肯定是有你的,奈何你的态度令她很失望,所以她才狠心与你断绝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