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弟二人跪到天色擦黑,柳云卿才自屋内走出:“时辰到了,起来罢,下回别再犯了。”
两人应是。蔺知柔想站起身,一动才发现两条腿已经跪得失去了知觉,人一歪便往下倒去,阿铉忙伸手扶住她,两人相互扶持着,好容易才站住,膝盖仍旧不住打颤。
柳云卿只是站在檐下,隔着水帘望着两个徒弟,脸上神色莫辨。
沉默有时,他对大弟子道:“天色已晚,你先带七郎去西院安置。”
两人向师父行了礼,阿铉对师弟道:“走吧,我带你去西院。今晚先住下,明日叫柳伯下山置办些什物,将你的屋子收拾出来。”
阿铉去堂内取了灯提在手上,师兄弟两人一瘸一拐地往西院去。
一路上,阿铉向师弟介绍蒋山别墅的情况:“这里奴仆不多,柳伯是柳家的老人,采买之类的事务都是他管着。此外还有两个伙夫、两个杂役、一个车夫,都是本地的山民,是我们到了江宁之后和雇的。”
和雇便是古代的合同工,并非贱籍,而是为了生计出卖劳力的良民。
“咱们这里的规矩,日常琐事不得假手于人,不过你年纪小,师父怕你初来乍到住不惯,洒扫之类的杂事不必你动手,我就没这福气了。”阿铉羡慕道。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西院,这是个毗邻山堂的小客院,与柳云卿的住处隔着一小片竹林。
天已黑了,皎洁的月光倾泄在屋瓦上,庭院中,将凌乱的竹影映在粉壁上。
阿铉在房门前站定,叫蔺知柔提灯照着,从怀里摸出钥匙,打开锁,接过灯,推门走进屋内。
他找出半截蜡烛,从油灯上取火。
“这院子本是为白先生预备的,”阿铉一边将案上的油灯点燃,一边道,“前日已洒扫干净,衾被也是新办的。”
“我住了白先生的院子,他怎么办?”蔺知柔问。
“师父院子里另有床榻,”阿铉道,“他们数年未见,多半要秉烛夜话、对酌联句到天明。”
“他们交情真好。”
“白先生与师父相识多年,”阿铉用铁签子挑了挑灯芯,“我久仰其名,今日也是第一回见到他。哦,你还不知道,我跟随师父也才两年。”
阿铉点了灯,四下里查看了一番,便道:“一会儿杂役会送热水来,缺什么你便吩咐他取。厕房在屋后松林里,得走一小段路,你多加小心。”
“有劳师兄。”蔺知柔谢道。
“与我客套什么,”阿铉哼了声,转过头,“往后少给我惹麻烦就是了。行了,师兄也要回屋歇息了。”
说罢提着灯便要走,走出几步又回过头:“一会儿别忘了用热水敷敷膝盖,散散瘀,少走动。”
“多谢师兄关心。”蔺知柔投桃报李。
“谁关心你,”阿铉伸出食指蹭蹭鼻尖,嘟囔道,“不过是怕你伤了腿脚不能侍奉师父......”
蔺知柔抿唇一笑,“师兄教训得是。”
阿铉听出她的揶揄之意,愤然地一甩袖子:“走了!”
说罢提着灯头也不回地跑了。
蔺知柔这一天下来也十分疲累,在灯下坐了会儿,便有仆役将她的行囊送过来,又替她打了热水,取了铜盆、木桶、铜镜等物来。
蔺知柔锁了院门回到屋里,擦洗了头脸,换上寝衣,散了发髻。正要挽起裤腿泡脚,外头忽然传来叩门声。
她以为是方才的仆役遗落了什么,只得收回脚,趿着鞋,急急忙忙奔出去应门。
院门“吱嘎”一声打开,却是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立在月下。
蔺知柔一愣:“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