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敢!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爹是威名赫赫的国公爷,是……” 我跟着他一同说道:“是太后面前的大红人!” “你你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爹保证不打死你。” 我冷笑,这一句,全京城的人都听的耳朵上起茧子了。 坑爹,典型的坑爹! 这话改天传到皇帝耳中,看你还嚣张不嚣张的起来。 “星云,你回来,我要关门了。” 姐姐在门口叫我回去。 “同他这种人,何必废话。” 岂料,那魏从言魏混蛋听到姐姐的声音,态度立刻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简直比我爹变脸还快。 “流萤流萤,你别走,我今次是专程来找你的。”魏混蛋搓着手,笑嘻嘻的道:“你看,我可否进去坐会?今日太阳足,走的我口渴。” “做你的春秋大梦罢,就是洗脚水也不给你喝。”我怒道。 那魏混蛋情不自禁抬手摸了摸已经发肿的脸颊,又看了看身后七八个点头哈腰的哈巴狗,似乎终于意识到此刻力量之悬殊。 “星云是吧?你叫星云?”他竟然讨好似的问我。 “我叫姑—奶—奶—”我拉长了声调回他。 “哎呀,咱们有话好好说嘛,星云姑娘,”说话间,他往我面前凑了一步,“我今次来,是想问问你姐姐,看愿不愿意嫁给我?” 你爷爷的,想不到你脸皮竟然厚到这个份上了。 我抱了双臂,抬手缓缓摸着下巴,同时收缩了瞳孔仔细审视他。 这张脸,虽被我打的肿胀了些,但也还算俊郎;嗯,不错,线条硬朗,下巴挺特别;身材长得的也还高大;穿着打扮也算得上入流。 是个帅小伙没错了。 然…… 他那双眼睛,滴溜溜的转,耷拉的肩膀上杵着个头,虽站在那里,却跟被抽了骨头似的,散着个身体……一看就一副典型的混混样。 “你,听说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句话么?”我问他。 魏混蛋立刻从我身上收回眼神,看向姐姐。 那眼神里竟分明透着一股恬不知耻的强烈的占有欲。 还说甚么?还说甚么? 姐姐一个如花似玉的闺阁小姐,怎容这等货色不敬。 我顿时气红了双眼,早早就瞅见放在客栈院中一角的扫把,当下便一个纵身,捞起扫把,一顿好打,将魏混蛋赶出了客栈。 姐姐气哭在了床上,我亦气的浑身发颤。 这世上,再没第二个魏从言这般厚颜无耻、令人发指、天理难容的混蛋了。 然而气归气,该办的正事却是一点也不能耽搁。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我同姐姐忍着怒火以及心焦,吃罢午饭,便准备去城中最热闹的茶肆及酒肆中打探南境战场那边的事。姐姐执意要一同去,无法,我只得同姐姐一起出门。 “姐,下午的日头烈,你会被晒伤的。” “姐真羡慕你,风吹雨淋的,还是这般白嫩,不像我,一点也经不起折腾。” 姐姐疼爱的摸了摸我头发。 “可姐姐却宁愿你也像朵花一般,养在温室,不受风吹,不受雨淋。星云,是姐姐没本事,保护不了你,却还要你保护姐姐,姐姐我……” 说到此处,姐姐声音已然发颤。 “姐,没关系的,当初我爬上玉蟾山,为的就是保护你和爹。” 我别的没有,一身力气总还比平常人多了些,伸手总还比平常人敏捷了些,保护家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整整一个下午,我同姐姐走南闯北,游荡在京城最热闹的茶肆酒肆中,却未打探到半分南境战场那边的事。天黑后,带着姐姐不便在外头晃荡,我们又回了客栈。 走了一下午,姐姐已累瘫,倒在床上后,连晚饭都不曾吃半口。我看着一向娇生惯养,不曾吃过半分苦头的姐姐,如今却落得这般凄惨形容,连自己出嫁这等终身大神,都得自己奔波,心头那滋味,比吃了几大碗的黄连还要苦。 晓得爹在牢里等我们的消息一定急坏了,我便趁姐姐睡下后,又偷偷摸黑进了监牢,将事情进展告知我爹。 “爹,你放心,我们明日再去打听,无论如何,一定要打听到南境那边的消息。若,若实在不行,我会安顿好姐姐,亲自去一趟南境找他。” “星云,爹我……”听到这里,我爹瞬间老泪纵横,“我对不住你姐姐,更对不住你啊……” “爹,你别这么说嘛,说的女儿心里跟有把刀在捅一样。” 此刻,看着爹憔悴又自责的样子,我顿时语塞,只陪着他,默默流泪。 “爹从前总骂你不上进,女红礼仪你不学,非得去学提剑抗刀的粗活,且混吃混喝也就算了,还成日里往外头跑。一个女儿家,跟个男孩儿似的,一点没有个闺阁小姐该有的淑女样。” 说到此处爹顿了顿,继而长长的唉叹了一声。 “星云啊,你以后可得勤练武艺,多出去闯闯,别像那些弱不禁风的千金小姐一般,出个远门扭脚,晒个太阳,脸伤,说句话,跟蚊子叫……” 我当时对着牢门站着,一个没站稳,跌到了地上,我又慌忙爬起来,扶着额头,用十万分钦佩的眼神看向我爹。 瞬间变脸这一招,我爹终于练到出神入化了。 “爹,您方才说的那位,正,正是您的心肝宝贝,我的姐姐,京城第一美人儿的葛流萤!” 我爹却又一脸“非也非也”的表情。 “我说的那是别家的小姐,我家流萤,再怎么弱不禁风,我看着也是十二分的心疼。” 得,您老人家说啥都是对的! “我知你姐姐心中定然不平,由一个皇妃变成个将军夫人,这落差,实在是忒大了些。可是为了咱们葛家,为了你姐妹的安慰,也为了爹的性命,皇妃这身份,从此便于我家无缘了。” 爹痛心疾首,简直恨不能自己代姐姐出嫁。 “爹,您若觉得实在对不起姐姐,那我去嫁?反正嫁您是不可能的了。” “啥?” 我爹听我这么说,差点惊掉下巴。他抚胸缓了口气,劝我道:“星云啊,你的样貌虽比不得你姐姐,却也是难得的美人胚子,毕竟你娘当年就是花容月貌的样子。” 我道:“别拐弯了,说重点!” “不是爹偏心,而是,而是你这一副充满英气的模样,哪家有家世又有教养的公子敢娶你?若是遇到个身强体健的还好说,若遇到个文弱文弱的书生,爹实在怕你过不了十天半月的,把人家给打死啊……” 我本来站的稳稳当当的人,再次腿软跌到地上。 爹啊,想不到我在你眼中竟是如此一副令人发指的模样啊! 我要去掘我娘的坟,问问我到底是从哪里捡来的。 可我爹还在继续。 “那慕将军是谁?那将军府是何门第?别说现在咱家落难了,就是鼎盛时,连咱家隔壁石砚斋的刘公子都看不上你,慕将军又岂能看上你。” 甚么,那刘公子腿瘸不说,还长着个罗锅,就算他看上我,我还看不上他呢?! 更何况,这辈子我就没打算嫁人。 我师父说了,来这世上走一遭,为的就是“自由”二字! 我想走遍大端的山川河流,看尽大端名胜古迹,吃遍天下所有美食,还要去大漠走上一遭,看看诗里头常说的“落日孤烟寒渚西”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美景。 他日若嫁做他人妇,就只得围着丈夫、孩子、公婆转,怕是连走出京城都不被允许了呢。 “星云啊,你乖乖待在家里,嫁人这种事,就交给你姐姐来办,好不好?”最后,我爹温声劝了我这么一句。 我爹年龄大了,受不起惊吓,我怕把他老人家吓出个好歹来,就点头去捣蒜,答应的甚是爽快。 仲夏夜,牢房内却异常阴冷,我将新买的被褥递给我爹,又叮嘱了他几句小心身体,自个照顾好自个的话,便又趁着夜色潜出大牢。 长风吹过大街,卷起几片不合季节的金黄落叶,在街头打着旋儿。碎玉般从树枝里撒下来的月光,清冷又寂寞。 我想着心事,信步在大街上走着,一抬头,竟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将军府附近。府外依旧有护卫,森严把守,银色的铠甲,在月光下,闪着刺眼的寒光。 眼前这深宅大院,哪怕看一眼,我都想退避三舍,离它远远的。 师父曾说过,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自由是路人! 幸而姐姐与我不同,她耐得住寂寞,守得住孤独,不然嫁进这侯门,将是她一生的不幸。 想到此,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赶紧绕进一旁的大街,匆匆回了客栈,深怕这府邸朱红的大门会将我吸进去似的。 后来一连半个月,我同姐姐都去茶肆、酒肆等待南境战场的消息,却终究一无所获。渐渐的,眼看我们姐妹二人被贬为官妓的日子即将临近,我也不再报甚么希望,准备收拾行李要亲自去南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