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永诚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公主让我等五日之后再来此地见她。”
“此地荒凉,公主竟还要再等五日?”小宦侍惊道。
元羲公主被放逐于此已有两年,原以为干爹禀明来意后,她定不愿多留片刻,便是要端端架子收拾行囊,最多也不过一两日,竟未想到她还要多留五日。这位公主殿下,当真奇怪得紧。
“怎么?你有什么意见不成?”赵永诚尖了嗓子冷刺了一句。
“儿子不敢。”小内侍忙惶恐道。
赵永诚拢了拢衣袖,扶着小内侍的手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叹道:“走吧,五日之后再来。”
元羲身边,侍女双鹤打了帘子进来,上前回话:“殿下题字的扇子奴婢已送去给了老谭,老谭回了殿下半只芦花鸡做谢礼,我现已放在了厨房,殿下看要如何处置?”
原本软趴趴坐在案前的元羲直起身子,一双大眼睛里闪着光,饶有趣味道:“哦?送的是他自家养的走地鸡吗?我已馋了许久。只可惜老谭小气,竟只送了半只,这半只也做不出什么花样来。上回吃过的酸笋鸡肉汤倒还不错,便做那个罢。”
双鹤闻说元羲馋老谭家养的鸡,笑道:“殿下若真馋了老谭家养的鸡,奴婢便再跑一趟,去买一整只来,好叫殿下吃个痛快。”
元羲白了一眼,道:“我便这样没出息吗?左右不过一只鸡,倒是叫人笑话。”她想到了什么,又吩咐道:“不日便要启程回宫,你们几个这几天收拾一下细软物什。”
此事双鹤进来之前就已知晓,如今得了公主吩咐,自然应是。说起来她们来了此地两年,如今已十分适应在这里的生活,但以公主之尊,总还是要回到她该回的地方。她情知如此,却不知为何暗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下去吧,我再练会儿字。”
元羲挥了挥手,双鹤行礼退下。而公主殿下复又摆好架势挥毫泼墨,做起了先前陈永诚进来之前做的事。
公主殿下最近迷上了写字,每日都会写上好一会儿,写好之后的墨宝或赠与友邻或装裱自赏,十分自得其乐。
双鹤余光瞥见公主动作从容意态娴雅,想是宣徽南院使奉诏而来之事还上不得她的心。
五日之后,陈永诚带着一应小宦侍,拉着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并几辆相对稍微朴素些的马车,来迎元羲。
车马停下,陈永诚道:“你等在此,我去请殿下。”
众宦皆应是。
陈怀恩乃是这两年宫里新近的宦侍,因与陈永诚是同乡又会逢迎而拜其作义父,这一趟差亦被陈永诚带了出来。他未见过元羲,只知这是位荒诞的公主,失了圣眷被放逐于此,一手好牌打烂的典型,他心中十分不屑。
但在见到她的一刹那,这些念头便都消失了。
这世上竟有这样好看之人,远远观之,便觉艳光迫人而来。他进宫来也算见惯了各色美人,未成想最好看的,不是天子的后妃,而是天子的女儿。
那双眼睛看过来,他蓦的红了脸,忙同周遭众人一并跪下行礼:“拜见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赤霞色暗金花纹的裙摆就停在他的面前,微风拂过,差一点便扬到他的面上来。不过少许片刻,公主已由侍女扶着,上了那八宝车。
而后,马车里传来一把悦耳的声音,道:“都起来吧。陈公公?”
陈永诚上前一步道:“奴才在!”
那女声道:“我这后边还有几箱行李,麻烦你着人帮忙抬上来。”
陈永诚自然没有不应的,立刻叫了小宦侍去抬,陈怀恩离得近,首当其冲,第一个被点到。
公主在此地满打满算不过两年,家当却是不少,由双鹤亲自指挥着,着人把装了箱笼的物件搬上之后的马车。陈怀恩跑前跑后累得够呛,心中暗数了一遍,好家伙,总共有八个大箱子,十数个小箱子。倒也奇怪,不知道她都带了什么。然而又有什么,是宫里没有,需要她千里迢迢带回去的?
陈怀恩暗自纳罕。
待一切安置妥当了,双鹤才到那八宝车下回话:“殿下,箱笼俱已搬上马车。”
“你辛苦了。”懒洋洋的女声从那车帘之后传来。
双鹤行了礼,方同陈永诚道:“陈公公,可以出发了。”
陈永诚点了点头,上了马,手一挥,大声道:“起驾!”整个车马队伍方才缓缓动了起来。元羲一行人正式离开此地,向帝都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