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的妖兽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走之前硬生生塞了一筐硕大的夜明珠与我,若是一箩筐的衣服该有多好,这份恩情我定然领的感激涕零,但即便如此我依旧欢欢喜喜的收下了,只要不让我的流珠院变成海鲜池,收多少珠子我都愿意。 马成山又恢复了平静,黄女让黄四恭恭敬敬的朝我磕了三个响头便算正式做了我的灵兽。 既然做了我的灵兽理应随我同吃同住,但要回房时黄女却红了眼眶,我一个连明日的换洗衣物都不知在何处的仙,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养只妖兽,能拖一日是一日,我趁机卖了个人情让黄女将黄四带了回去。 折腾了半宿眼见曲终人散月色微凉,我只觉口干舌燥打算顺道去峟泽那里讨杯茶喝。 才来到小院门口,天阳上仙的声音便断断续续从里面传了出来,我本不是个爱扒人墙角的仙,但天阳上仙的声音仿佛有魔力般吸引着我,一步步朝前走去。 “……天帝只让你看着他……如今他勾结了这一众的妖兽……”天阳上仙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激动。 天阳上仙的声音字字入耳,虽说每个字我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到了我的耳朵里却生生化作了一缕音符,只闻其声不明其意。 听这意思说的似乎是我,但天帝为何让峟泽看着我? “……你断断不可与他走的太近……切莫耽搁了你的前程……”天阳上仙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激动了。 峟泽的身影微微一动,天阳上仙止住言语朝着我的方向看了过来,我并未刻意收敛气息,如此近的距离他们定然是发现了我。 “啪”的一声门开了,天阳上仙疾步走了出来。 “天阳……”后面的“上仙”两字尚未出口,天阳上仙已经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了。 我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竟无端的想起那日为他疗伤的情景来,他虽看似瘦弱但甚是结实的肌肉,他的眉眼他的唇,他的朗目他的口,他的气息似乎依旧激荡在我唇舌间,我不自禁的抚了抚嘴唇,胸膛里的一颗石头心“噗通噗通”猛跳了两下。 若说峟泽是清茶,天阳便是烈酒,清茶甘之如饴烈酒闻之既醉,但不论清茶还是烈酒又与我何干,我不过闲来无事出个门,出门前还是个堂堂的仙君,怎么出门遇到了两位最纯正不过的仙君,我的衣袖竟眼瞅着岌岌可危了起来。 峟泽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有事?” 那口气不咸不淡不冷不热让人觉得甚是无趣,但此时若是离开便似乎真成了扒墙角的偷听客,我走进去自顾自的寻了张椅子坐下,笑嘻嘻的道:“我来讨杯茶喝。” 峟泽伸手递了只茶杯与我却不讲话,场面有些许尴尬,我没话找话的道:“适才来了一帮妖兽找我报恩,吵成那般田地你还能坐得住,定力着实了得。” 峟泽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淡淡道:“你可知天规戒律自古仙、妖有别,神仙是不能与妖兽随意往来的?” 天规戒律自然看过,太白星君留给我的几屋子书里,摆在案几最中央的便是这本天规戒律,可我一个混吃等死只待身赴大道的仙,既无谋反之心又无叛逆之意左右也扯不到天规戒律上去。 更何况本不是我去找事儿而是事儿来找我,总没有伸手去打笑脸人的道理,但如今我一应的吃穿用度都指望着峟泽,自是不会去同他辩驳。 我朝着峟泽笑了笑,淡淡道:“这个自然。” 峟泽倒了杯茶与我,道:“这里一直住下去恐怕不大方便,你且收拾收拾明日一早便离开。” “我全部的家当便是我自己,哦,不对,刚刚还收了只灵兽。”我喝了口茶,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道:“除此外便是明日的换洗衣物还不知在何处……” 这话自然是讲给峟泽听的,我端着茶杯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几滴油渍明晃晃的挂在胸口前。 我并不曾指望峟泽会做些什么,只是现如今我的熟人不过他一个,心里的话亦只能朝他说上一说,但峟泽似乎早有准备,他伸手递给我一包东西下了逐客令:“早些回去歇息吧。” 我道过谢抱着布包回了厢房,布包里是些寻常的男式衣袍,虽非华服但衣料柔软透着股子淡淡的松木香,我随手拎起一件比划了比划,大是大了些,但既是白来的便没有挑三拣四的道理。 那晚我睡得并不稳妥,将将睡着便梦到女娲娘娘走了来,一脸忧虑的抚了抚我的衣袖道:“小十,这袖子万万断不得。” 边说边死死的拉住了我的袖笼,眼看袖子便要从中间断了去,我自是心急如焚但在女娲娘娘面前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焦急万分时身边似乎多了个毛茸茸的物事轻轻舔了下我的脸,死死拽着我衣袖的女娲娘娘消失了,我揽住这毛茸茸的一团踏实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我朦朦胧胧的睁开了眼,毛茸茸热乎乎的一团露着肚皮四爪朝上睡的正香,我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低下头来细看,黄四虽未化形但终究是只母妖,昨夜她钻入我怀中时我正梦到自己要断袖,黄四来了,袖子保住了,看来天道轮回我这只灵兽没有白收。 洗漱妥当换上峟泽与我的衣服,镜子里出现了一位英姿飒爽的仙君,面白唇红的一张脸上眼眸黑如子夜,虽说眉毛淡了些但圆圆的眼睛里却透着股子说不上来的灵气摄人心脾,只散落肩头的长发似乎与这一身英气并不相称。 我坐在镜前拿起梳子试了几次还是放弃了,左右是被人伺候惯了,如今发挥不屈不挠的精神才是正途,我拿起梳子推门朝外走了出去。 峟泽正在小院里喝茶看书,见我披头散发举着梳子朝他大步而来,眉头不自觉的皱在了一起。 一院子的奇花异草挂着晨曦的露水开的正欢,我寻个杯子驾轻就熟的给自己倒了杯清茶,顺手将梳子递给了峟泽然后笑嘻嘻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万事开头难这话真是一点不假,但只要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便会甚是自然,峟泽的手指虽然粗大,但束起发来却异常灵活,他三两下为我梳好了发,最后寻了个鹅黄色的发带扎上,道:“走吧。” 不远处天阳上仙的小院已经不见了,我抱着黄四同黄男、黄女作了别,眼见峟泽一挥手院子凭空消失了,袅袅的薄雾中两位英姿勃勃的仙君乘风而起,我看着他们的身影遁入云霄,忙腾起云紧紧的跟了上去。 天阳上仙有伤在身飞行速度并不快,约莫半个时辰光景,目力所及之处出现了一座仙气缭绕的山峰。两位上仙顿住身影,天阳上仙飘飘然的落了下去,我遥遥的看到山谷里的溪水旁出现了一座小院,峟泽看着天阳上仙安顿妥当,立在云端不慌不忙的布起结界来。 闲来无事围着山峰周遭闲逛,这地方奇特的紧,山上的一草一木竟然都是白色的,我随手摘了朵白花凑到鼻端,一阵淡淡的奶香传了过来,黄四睡的正香,想来是被奶香吸引着醒了过来,伸出粉红的小舌头舔了舔嘴然后扑扇着翅膀一头扎进了花丛里,再出来时脑袋上沾满了黄白相间的花粉,小爪子奋力蹭着脸上的花粉看起来甚是滑稽,我被她的样子逗的笑了起来。 一仙一狗玩的正快活,峟泽已经布好结界招呼我动身了,这次峟泽前行的速度极快。 向东而去约莫半日光景海中又遥遥的出现了一处仙山,峟泽指着仙山对我道:“这是天台山,当年大神女娲补天用的五彩石便采自这里。” 天台山虽仙气缭绕但看起来却甚是普通,女娲娘娘补天用的明明是五彩石,但这里四处皆是灰扑扑光秃秃的山峰,除却山腰上挂了道五色彩虹,完全看不出半点五彩的颜色来,远不如适才的仙山来的隽秀。 “没想到五彩石竟然如此朴素。”我伸手摸了摸石壁感慨道。 峟泽有意无意的看了我一眼,道:“即便补天的五彩石亦是经过千锤百炼方才呈现出的五彩色泽,便如我们神仙一般,再好的天资若不经过后天的勤学苦练,终不过是一块顽石,变不成璞玉的。” 我自然知道他意有所指,但想想这两百年来混吃等死的日子又实在找不出话来反驳,于是打个哈哈道:“在理在理,璞玉尚需慧眼,尤其今日有幸得与峟泽你来到自己的产地一观。” 我本是五彩石开的花结出来的果,五彩石采自天成山,这里正经算是我的发源地。 峟泽“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平日里他严肃的紧总是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难得见他笑的如此阳光,有些话此时不说更待何时,我挂上了一张笑脸我趁机试探道:“飞了半日略觉腹内饥饿……” 峟泽看了看我,嘴角依旧挂着一丝盈盈的笑意道:“现下时日尚早待我准备准备,你先去炼些石浆来。” “石浆?” 峟泽点点头一本正经的道:“修补海底的大壑需要炼化石浆,我自是没有女娲大神的神通,所以,小十,这炼制石浆自然要你来做。” 如今一肚子的馋虫等着吃饭,厨子让去烧柴添火自是情理之中,只不过这个厨子的要求特殊了些竟然让我去炼化石浆,我自是不想在厨子面前说不会,可我是真的不会。 我看着峟泽眨了眨眼睛,可怜巴巴的道:“峟泽,我的传承里没有炼石这一项,女娲大神只让我来杀蜚,却没安排我来填坑。” “炼制石浆大抵不过使用什么样的火及火候的掌握,火你是有了,至于火候,多试几次总能试的出来。”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我依旧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本以为补壑这事已经巧妙的落在了峟泽的头上,我只要好整以暇的待在一旁即可,但两百年混吃等死的我到底及不上活了几万年见多识广的他,我看着峟泽自盘珠袋中悠哉悠哉的取出了一个凉亭,然后又悠哉悠哉的取出来了全套茶具。 见我还戳在原地,他略显诧异的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应该去哪里?”我很是不解。 “炼化石浆自然要先去取石。”峟泽的手指遥遥的指向了对面光秃秃的山峰。 我呆呆的看着峟泽,挥了挥瘦弱的胳膊道:“取石?我?” “对,你。”峟泽不容置疑的道:“历来这些事情都是天阳做的,他那斧子劈山断水好用的紧,如今他在闭关修炼便你来做吧。” 我冲着峟泽挥了挥空荡荡的双手,道:“可是我没有斧子。” “你的仙火劈个山自是不在话下,慢是慢了些但勤能补拙,每日多干几个时辰便好。”峟泽看着我含笑道。 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不对,跟我之前设想的大相径庭,混吃等死的日子已经离我远去,现下我正大踏步的往卖苦力的方向疾步前行。 我正琢磨着如何让事情往我预期的方向发展,峟泽已经慢悠悠的掏出了一副烤肉架,似乎漫不经心道:“今晚吃烤肉如何?” 想我一个堂堂的上仙,前有五彩石为身后有上古九位大神合力打造之血脉,又得了女娲大神的传承,尊贵如我难道是如此好收买吗? 我气愤的伸出手指指着峟泽的鼻子,恶狠狠的说道:“需得再加一罐煲汤!” “诺。” 我眼看着峟泽的嘴角弯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