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将韩氏交到外姓管事手中,财帛动人心,除了第一个胡荣杜义,还会有第二个。”
“如今的曹邑宰,便是他日前车之鉴!”
说到此处,她脊梁不自禁绷紧了,声音坚定起来:“阿菀是韩氏血脉,爹爹长女,韩氏遇危不明之时,我当承起重担。”
她看杨于淳,愧疚,低声:“阿菀不欲外嫁。”
她向面前人郑重道歉:“是我的不好,我也不想辜负盟约,可是……”
只能二选一。
“想定以后,便约见表兄,阿菀有愧,不敢再耽误表兄。”
“请表兄体恤,恕罪。”
将玉佩置于掌心,她深深一福。
陈恳陈情,一拜再拜,不管之前考虑得多周详有多少把握,到了这一刻,韩菀也是忐忑的。
她低下头,下意识屏息。
静谧一阵,她心弦不禁绷紧了。
“表妹请起。”
杨于淳沉默一会,其实是惊讶。
韩菀让他惊讶了。
今日之前,其实两人也就见过寥寥几面罢了。他待韩菀温和,那全因她是他的表妹,是家人还是未婚妻,其实两人很陌生。
他对韩菀的印象,很美,娴静端庄。
只不过,端庄娴静并不鲜见,郇都贵女大多如此。至于美貌,那也不会动摇杨于淳的心智。反正,就是一个比较模糊比较寻常的仕女形象。
方才一席话,让杨于淳彻底改观。
韩家情况他知道,他没想到韩菀一个柔弱女子,却有如此决心,这般坚毅的行动。
他看了韩菀,较上次所见韩菀下巴尖了,她瘦了,却脊背挺直,双目灼灼,那是一种誓要守住祖业与之共存亡的坚毅决心,让她眸光生出无穷光彩,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杨于淳俯身扶她,室内炭火足,她卸下厚重大氅,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肩背青萍般瘦削柔弱,却绷得紧紧,充满韧性。
杨于淳不由生出几分敬重,他扶起韩菀,见她目露忐忑,他道:“不必惊慌。”
“承重不易,表妹切记珍重自己。”
垂目看韩菀掌心托着的玉佩,他伸手,接了过来。
“右佩置于家中,明日才能还给表妹。”
杨于淳语气没有变化,依旧和煦,韩菀大喜,他这是接受了。
是的,杨于淳体恤韩菀难处,他接受了。非但如此,二人重新落座后,他止住韩菀的再三道谢,安抚几句,沉吟半晌后,他道:“此事,可暂不公布。”
韩菀惊讶抬头。
杨于淳目光几分了然。
并非留恋不舍,而是体恤韩菀难处,韩菀想退婚,却不是孙氏向侯府提出,而是她悄悄递信约见自己。
韩菀惊讶过后,“谢表兄!”
这一刻她真感激极了,孙氏那边是个大难题,本来在她预想之中,杨于淳这边成了,回去还有一场硬仗,籍着她初掌商号的关口,她很头疼。
杨于淳体恤,直接让她避免后续烦恼。
她感激极了,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虽道谢太多显生分,但这一刻除了道谢她没法说其他。
“这会不会耽误你亲事?”
“无妨。”
早两年成婚,迟两年成婚,杨于淳并不在意。
他温声说:“在这之前,若你改变主意,来寻我亦可。”
可寻他把玉佩要回去。
后悔也成,杨于淳不急着成家,也没属意妻子人选,韩菀是他亲表妹,他愿意给予更多的宽容。
韩菀感激极了,拜谢:“谢表兄。”
“我不会改主意的。”
她选的路,她不后悔。
杨于淳颔首:“不必言谢。”
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他道:“日后若遇事,使人送口信予我便是,勿要顾忌。”
韩菀就算不是他未婚妻,那还是他的亲表妹,韩家是他的母家至亲。
得杨于淳亲口嘱咐允诺,这真是韩菀设想中的最好结果,不,比她预料中的还要更好几分。
韩菀心中盈满感激,她也不再道谢了,笑道:“我不和表兄生分了,若遇事不决,必来寻姨母表兄。”
杨于淳颔首:“应当如此。”
韩菀举杯:“表兄,请允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心事解决,她心头轻松,眉目露笑焕发光彩,映着雪色顾盼生辉。
杨于淳也笑了笑,举杯。
表兄妹以茶代酒,盏沿相碰,敬了对方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