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三月春,辛夷芳意早。 而同花香一齐满了浔阳镇的,还有那唐家二小姐死而复生的话壳子。 常言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对于偌大的唐家堡而言,唐晓便是这么个遗千年的存在。 “蜀中唐门,不幸有三,一为识人不清,旦夕毁誉;二为枉顾忠告,自食其果;三为教子无方,遗祸人间!” 唐晓是在殡葬堆上醒来的,而关于过往一切,除了刚才那段声如洪钟的斥责外,她竟忘了个一干二净。 唐晓的醒来是毫无预兆的,她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断的气,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送上的殡葬堆,如今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穿着一身染了血的囚衣,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不仅坐了起来,她还眨巴着眼睛回了方才那段哄钟般的斥责一句话: “素衣白缟的,这是做什么?” 唐堡主年事略高,被这一怒一惊直接作晕了过去,而至于唐少堡主,则转悲为喜,见得方才已经凉透了的闺女死而复生,顿时哭成了个泪人:“嗳,我滴儿呀……” 三日后,唐家堡地牢。 “哦,所以我从前......既淫、乱又暴虐,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倒……倒也不至于这么恶……”唐少堡主坐在自家闺女身边儿打哈哈,“你从前性格隐忍,行为虽不合常理,但说淫、乱,你也不过是去了几次花柳巷子,说暴虐,不过是打残了几个世家混混,至于杀人越货么……” 唐晓:“那我...应该没杀人吧?” “闺女,既然说到这事儿了,不是爹念叨你,你说你这人也杀了,货也越了,怎的就非要给那死人背上刻字儿,你说你刻个什么不好,非自报家门,这不是逼着我和你爷爷正法你呢吗!” “可我这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啊……”唐晓抬手敲着发蒙的脑袋,一双手脚却因被镣铐锁着,一动便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 “想不起来便不想了吧,反正死也死过一回了,这回你爷爷应当不能舍得再罚你了……只不过……”唐少堡主叹了口气,伸手抓了一把麦尖儿堆在唐晓手腕上,“这地牢你还是得坐几日的,漠北柯家不是好说话的......哎,这镣铐太重,麦尖你往腕子里塞塞,能少疼一点是一点.....” 唐晓点了点头,看着她这从天而降的新爹正小心翼翼的给自己塞着麦尖儿,一时鼻头酸楚,正想喊声爹慰慰这老父亲操碎了的心,却掂量了半晌,觉得还是喊不来,最后只好干咳了一声道,“劳您费心了” “嗳……自家人说这客套话做什么……”唐少堡主看着自家闺女,心疼的摸了摸她脑袋,“你从前性子冷僻,朋友少,这回死里逃生,无论唐家堡还容不容的下你,也不管今后身在何处,记得多交朋友,这样出了事才有人晓得实情,最不济也能替你说两句话......出了这唐家堡,爹可就再不能护着你了啊……” 半月后,唐家堡外。 唐晓是夜里被送出的唐家堡,三公会审以后,唐堡主总算松口留了她一条命,可也放了重话,从今往后,她唐晓与唐家堡再无瓜葛。 可怜少堡主爱女心切,唐二小姐累累罪行,恐其白日里走有性命之忧,只能派了马车,连夜将自家闺女送出蜀地。 哎,想她唐晓无辜醒来却背了一身罪名,天知道什么叫百口莫辩,有口难言啊…… 马车飞驰在漆黑的山道上,唐晓一身的伤还未痊愈,颠簸之下更是疼的龇牙咧嘴,可少堡主的话仍在耳边, “若想活命,需尽快逃离蜀中……” 她才刚活过来,还不想这么快凉了,无法,只能忍着了...... 还有……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此番你需提防漠北柯家,若遇见襄阳王赵钰,也需尽力躲开,千万不要与他再有瓜葛。” 漠北柯家她是懂的,毕竟自己杀了人家未来的家主...... 可那襄阳王又是怎么回事?赵钰?她怎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算了算了,总归她是个死而复生的人,昨日种种譬如朝露,爱咋咋地吧!反正她血缘上的爹给了她一沓人、皮面具和足够半生挥霍的银锭,正所谓: 人皮一戴,六亲不认! 银子在手,天下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