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晚儿对着自己露出没见过的狰狞狠毒的神色,张牙舞爪地大骂着,十七岁的关晚儿出落的明艳妩媚,因此时的暴躁添了些妖气。
关荆儿眨眨眼,上次见到关晚儿,她还因落水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呢,虽然知道是对方搞鬼,但没有任何办法。
她和自己的肉体严重脱节了,虽然肉体的所见所闻她能接收,却无法反过来影响操控肉体。她还记得岳白梅去世时的不甘,也把关大夫人教育关晚儿“忍耐自己十几年,就让她替你去死”这样的情景看在眼里,但毫无办法。
肉身成为圣女十年,关晚儿极少进入关家神庙,那这时又来做什么呢?自己的大限终于到了么?
是要死了么?那自己的灵魂又将何去何从呢?二十四年的封闭让她心里所有的怨恨都消磨地烟消云散,有的只有淡然的迷茫。
关荆儿沉浸在白色的光团中,周遭仿佛出现气流的漩涡一样,纷纷纳入光团,光团渐渐越来越大,越来越亮,仿佛夜空中的启明星一样。
嘶好冷——
……
冷?
关荆儿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
我怎么会觉得冷的?
在那个空间中,关荆儿一直不曾有任何感觉,肉体的寒冷、饥饿、疼痛,她都无法同步领受。
不过这里是……
关荆儿的房间?
关荆儿低头看自己——向来不拘一格的睡姿,让嫩粉色里衣前襟大敞,露出对少女而言有些过于羞人的颤巍巍的白嫩胸脯。
这是自己的身体啊!
关荆儿拥抱着自己,胸口激动地鼓荡着,猛烈地敲打着自己的耳膜。
“大小姐你醒啦!哎呀,怎么又把被子踢到地上了。”
关荆儿撩开帐子,看到个鹅黄色裙子的丫掀开帘子进来了。
“夕照……”
夕照和朝云是大夫人给关荆儿的两个侍女,夕照比自己大六岁,向来以大姐姐自居,对痴傻的关荆儿也格外怜爱,因此之前痴傻的关荆儿最爱夕照。
当然现在这个关荆儿也是。
夕照素来火爆利索,上好连云锦的裙子,关家姿色好些的婢女能穿出小姐味儿来,夕照却喜欢把袖子一挽,活生生一个伙房女。一起伺候的朝云比夕照小了三岁,反而要更沉稳成熟。
夕照拾起被子拍扫着,突然见到关荆儿又大又黑的桃花眼,正泪涟涟地看着自己,吓了一跳,这种潸然惆怅的模样,她从不曾在这个小傻子脸上见过,不禁有些慌张:
“大小姐您怎么了?肚子饿了?伙房还没开饭,有些桂花糕你要不要先垫着?就那种白白的甜甜的,还有芝麻在里头……”
关荆儿一愣,随即搂过被子兜头一蒙:“我还困啦我要睡觉!”
呀,恢复之前的模样了……
夕照放心地笑了下,帮关荆儿塞了塞被角:“那你先睡,我去吩咐厨房做上午饭,你想吃什么?”
关荆儿拱了拱被子,没出声。
“那前天吃的熏肉和荷叶饼好不好?”
被子又拱了拱,夕照只当对方是默许了,宽厚地笑了笑,轻声离去。
关荆儿掀开被子,松了口气,看着床边吱吱欢跳的文鸟——
那只鸟是她十四岁生日时大夫人送的,关荆儿讨厌睡觉有人吵,这只文鸟不管平时多欢实,只要关荆儿睡觉,就一定会闭嘴,因此关荆儿很珍惜它,还总是对着文鸟叨叨念念,更坐实了一副傻子相。
就是这只文鸟,奈何关晚儿来看的时候,不小心扯开了链子,让鸟给飞走了。
而这发生在她落水前三天。
关荆儿心嘣嘣直跳——也就是说,现在她十四岁?
十四岁……她的好日子还没结束,噩梦还没开始的时候!
不过……为什么?她会突然回到了身体里,还是十四岁的时候……
关荆儿光着脚下地,跑去桌上拿镜子。
还是第一次,能这么清晰地看着自己的模样,灵动泛波的桃花眼,挺翘活泼的小鼻子,粉嫩饱满花瓣一样的嘴唇。
关荆儿摸摸这里摸摸那里,又新奇又辛酸。
突然镜中的自己脸庞一阵波动,隐约浮现出一个狐狸脸,接着一道漩涡一样的光从镜中席卷而出,关荆儿睁大眼睛的功夫,一下子将关荆儿席卷其中。
桌前阳光灿灿,文鸟啾啾啼啼,关荆儿像是失去魂魄一样,突然眼神呆滞下来,如过往十四年一样,露出痴傻的笑,摆弄起手里的镜子来。
“呀怎么回事!”关荆儿被光芒卷进一个熟悉的地方:“这里不是……”
她过去二十四年一直呆过的奇怪空间嘛!好不容易出去的,为什么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