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便这么宛如梦游一般回了家,张大娘在门口见了,哭成了泪人。
一纸功名啊,穆华夏遥遥看着,叹了口气,既有范进中举喜极而癫,那便也该有无数落第的士子自此一蹶不振。
穆华夏不希望张诚是这其中的一个,他也不相信张诚会是这其中的一个,但他现在更担心的,是眷兮。
他不太确定这样的张诚,要如何面对眷兮。
张诚选择了逃避,他本想一走了之,但被穆华夏拦在了村口,寅时的村口。
“太阳都还没出来呢。”
“华夏哥”张诚背着包袱,看见村口的穆华夏着实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穆华夏打着哈欠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所以我在这里蹲了三个晚上了,熟悉吗?就像当初你蹲守我那样。”
“华夏哥”说起往事,张诚有一瞬的怔愣,但随即恢复了常态,“你不用劝了,我是不会回去的,男儿立志出乡关,不取功名誓不还!”
“好远大的志向,”穆华夏懒懒地拍了两下手,“我不想劝你回去,我也不觉得我能劝动你,我只问你一句话,眷兮呢?你跟她说了吗?”
“我”张诚说不出话了,他无颜面对眷兮,他不该许那样狂妄的诺言去耽误她的一辈子。
“她和家里吵了一架,她说她会等你。”
“我不值得她等。”
“哦?是吗?”穆华夏轻声笑了笑,笑里却听不出多少愉悦,“你对自己那么有信心,你觉得你一定能取得功名,可你为什么对她那么没信心?”
张诚不说话了,穆华夏看得出他眼里的痛苦和挣扎,但许久之后,他还是摇摇头,“我不值得她等。”
“即使是这样,也要你亲口告诉她。”
张诚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他握着包袱的手,慢慢地攥得更紧了。
“知道吗?眷兮其实从来没有长大,她一直都只是个活在故事里的小姑娘,相信女子也能选择爱情,相信女子也能有自己的名字,相信女子可以拥有一切美好的结局。”
“她总要长大。”
“是啊,”穆华夏走近了两步,直视着张诚的眼睛,“但这件残忍的事情要你去做,因为是你把她带进这个故事里的。”
张诚又不说话了。
穆华夏没有再逼他,他长长叹了口气,突然吟起了那首警世诗,“祖师度我出红尘,铁树开花始见春。化化轮回重化化,生生转变再生生。欲知有色还无色,须识无形却有形。色即是空空即色,空空色色要分明。”
“你说,”穆华夏问张诚,“白娘子还镇在雷峰塔下吗?”
“当然。”
“是吗,”穆华夏淡淡地重复了一遍,未置可否,“记得找小兮聊一聊吧。”
说罢,穆华夏便走了,他仿佛已经笃定张诚不会不告而别,天还未亮。
穆华夏不知道张诚究竟有没有再去找眷兮,但他再一次来告别时,是白天。
这一次,穆华夏拍了拍他的肩,什么也没说。
穆华夏许久没见过眷兮,不过如果眷兮不来找他的话,他本也没什么机会见到眷兮。
他又独自去了一趟雷峰塔,不算高的山丘,他爬得很慢,慢慢地爬,慢慢地想。
爱情果然只是个谎言吧,尤其是在这样的男权社会,有情人终成眷属终归只是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