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贝勒爷叫您过去。” “知道了。”额祈葛平日从不找,我今天难道有什么事? “额祈葛,您找我有什么事?” “哈日珠拉,明天开始我们科尔沁准备连续举办六天的那达慕大会,来迎接我们的贵宾,我和你额吉打算让你们姐妹俩献舞,正好智光大师送了你那件皓白羽纱舞衣,你可以穿上。” “额祈葛,要穿那舞衣跳?” 那件舞衣分明是跳用来汉唐舞蹈的,额祈葛的脸上透露出了一丝尴尬,额吉连忙接话。 “哈日珠拉,你善汉唐之舞,自然要展示出来,让你额祈葛的贵宾见识见识啊,至于玉儿,她又没有学过,跳本族的迎宾舞就好。” 瞬间我明白了额吉和额祈葛的用心,我不过是个陪衬,从玉儿降生,我就都是她那朵红花的绿叶。 “这次来的有大金的四大贝勒,和各位王子,还有我蒙古各部落的王子,你和玉儿要好好表现啊,如果能找到各自的归宿,那就更好......” “贝勒爷!”额吉突然神情紧张地叫住了额祈葛,“好了,哈日珠拉。你先下去吧。” “是。” 其实我知道,额吉是怕极了我那早逝的预言会成真,草原的女子通常十三四岁就到了出嫁的时候,而我今年已经到了十七岁,可谓草原上的“大龄老女”,额吉的用心我不是不懂,毕竟我是她的亲生女儿。 见哈日珠拉远去,博礼大福晋皱紧了眉头,望向寨桑贝勒。 “贝勒爷,我们不是说好了......” “这本也是部落长奥巴的意思,你也知道,此次那达慕咱们不但请了大金的后生贝勒,林丹汗的儿子也会来......” “那又如何,”博礼有些急迫地打断了寨桑的话,“就算他们龙虎斗已久,我们科尔沁又惧过谁?为何连珠儿......” “妇人之见!” 寨桑握拳捶在案几上,博礼心头一紧,却仍是目光如炬,不曾退缩,寨桑见状叹了口气儿,起身踱步。 “你知道些什么?早些年我们科尔沁确实曾打败过□□哈赤,让他不敢小瞧,可咱们倚靠的是林丹汗这棵大树,怎奈这些年来,林丹汗越来越不把咱们放在眼中,只一味欺凌,大金又不断示好,科尔沁虽与大金缔下盟约,可毕竟日浅不牢,□□哈赤娶了台吉明安之女后,便开始科尔沁与大金联姻,部落长属意我寨桑的女儿......” “贝勒爷女儿之中适龄未嫁的只剩两位,且不说皆是由我这个嫡母所生,出身高贵,那天命之女的传说,更是让那些野心勃勃之人趋之若鹜......” 寨桑回过头,却只见她跪在那里,簌簌落下的泪水冲洗不净满面的哀愁。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上前搀扶,博礼却执意不肯起身。 “贝勒爷的苦处妾身明白,玉儿妾身虽疼爱如命,却也愿意割爱远嫁,无论是大金也好,察哈尔也罢,贝勒爷自有为她属意已久的好去处,只是珠儿,虽是天生命轻,却也是妾身怀胎十月身上的肉啊,贝勒爷也该记得大师所言,叫妾身怎忍心让她冒险送死......” “起来吧,”寨桑扶起了她,眼神深沉,“又怎会不记得?只是福晋,也需得知命数天定,若是将她一生圈养身边,那般苟且偷生,怕是珠儿也不肯的,罢了,你先回去吧,我还要与乌克善等共商那达慕事宜。” 见寨桑心意已定,博礼自知多说无益,便起身告退。帐外等候的塔拉见她如此狼狈落寞的模样,忙上前搀扶。 “大福晋这是怎么了?奴婢在帐外听见里头好大的动静,可是与贝勒爷......” 见博礼摇头示意,她便不再多说,回到帐后,塔拉递过一块儿被水浸过的帕子。 “大福晋,擦把脸吧。” 博礼接过帕子,只随手扔在一旁,转过头来不住地流泪。 “塔拉,贝勒爷此次只怕有意要将珠儿嫁出去。” “这......”塔拉嬷嬷有些诧异,却也摇了摇头,“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那孩子自小,我便对她不管不问,甚至故意冷落她,我这额吉也是不配当的......” “福晋怎可如此菲薄自己!福晋为格格费的苦心,奴婢都是真真切切看在眼里的!您冷落她,让奴婢在贝勒爷和旁人面前苛待她,还不就是为了让贝勒爷疼惜生怜......” “本以为引贝勒爷对她生怜才是护她的万全之策,可如今看来......早知还是如此,我还不若自幼宠着她些,也赛过这十七年心思白费了......” “姐姐,你看我这衣服好看吗?” 玉儿一大清早就过来跟我叽叽喳喳的,我才刚起床不久,雅若在给我梳头发。 “好看,我的小百灵,一大早就叽叽喳喳的。” 玉儿今天确实很美,火红的长袍一如她的性格,配上老和尚送他的凤凰古玉,竟然看起来意外的搭配。 “来,玉儿,这是乌克善哥哥从大明带来的翠玉镯子,我看配你的衣服正合适,来,给你戴上。” “哎呦,谢谢姐姐,还是姐姐对我好。” 玉儿兴奋的看着镯子,看来这份礼物是送到她心坎儿里了。 “格格,大福晋叫您过去一趟。” “知道啦,姐姐,苏茉儿叫我,先走啦!” 这玉儿还像个孩子一般天真,额吉和额祈葛却在为她打算嫁人了。心里不免有一点儿心疼玉儿。 “雅若,今天头发我自己梳吧,你可以先出去看一会儿热闹。” 既然要跳汉唐舞蹈,自然要梳汉唐的发髻,但我又不是个手巧的主儿,况且是自己给自己梳头,就梳了个简单百花垂髻头,打开锦盒,穿上了皓白羽纱舞衣,这衣服实在是美得令人叹为观止,白纱细滑如水,轻如蝉翼,宽大的长袖,如仙子一般,头饰却是一根镶满白色羽毛的银链,可能是在蒙古呆久了,喜欢上了喜庆的颜色,看着这一套雪白总觉得怪怪的,既是百花垂髻头,自是要鲜花相配,还有什么花比海兰花更美呢?立即动身打算去后山采花,趁天光微亮,那达慕大会还没开始,我得快些了。 花瓣上还沾染着晶莹的晨露,但花儿却依然美丽,我采下许多海兰花,学着乌克善哥哥的样子编成花环,花美自然也就不挑手工,花环看起来也是漂亮极了,举起来对着阳光望去,仿佛花环四周镀上了一层太阳的光芒。 “哼,你看你这身打扮,怪里怪气的,哈日珠拉,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古怪。” 这不用看都知道是谁的讨厌声音,总是会不适时地响起。 “萨日娜姐姐,不知小妹如何碍到你的眼了。” 其实她早已出嫁,嫁给了察哈尔部的□□六王子。这次那达慕察哈尔部也受邀参加。 “我是笑你看不清事实,无论你多美,你那怕你早死的额吉,都不会把你嫁出去的,你会成为这科尔沁草原上最负盛名的‘科尔沁老女’,哈哈!” “您这话倒也不错,只是即便如此,小妹比那为了笼络各部,而去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能王子之人好,您说呢?” “你!牙尖嘴利的小狐媚子!” 萨日娜气的只能瞪眼睛,毕竟我现在就算从外表看也不再是小孩子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转头便走了。 是啊,她也没有说错,因为那个预言,额吉是不会让我嫁人的,那么,我又何必费心装扮自己呢?起身回去,海兰花环被掷在原地,即是绿叶,总该尽好自己的责任,成为一个不惹人注意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