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月塔上,李玄愆负手而立,久久凝望着南边高榭的望亭,不由得将手中书卷握紧。
这是他方才还在读的一本杂书,唤作《摸鱼儿·雁丘辞》。
讲的是汾河岸边有一双大雁在此栖居,某日其中一只被猎人射获,而另一只久久盘旋于高空,绕着对方的尸体不舍离去。之后它竟仰天悲鸣,俯冲于石,自坠而亡。
词人亲睹这场景,又怜又敬,亲手将一双大雁合葬于岸边,并修碑立墓,将“雁丘”二字篆刻其上。并由此而感,写出旷世名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此刻李玄愆眼里是那心上人,手握的是那心中话。他曾想过陪她上九天、入炼狱,却未曾想一睁眼竟是重回了人间!
他找到了她,堪堪及笄的她。他此刻明明该笑,却不知为何唇边的那丝微苦,竟不知不觉又蔓延到了狭长的黑眸中。雾锁双眼,远处那本就不甚真切的娇纤身影,变的越发模糊……
李玄愆蓦地阖上双眼,仰了仰面。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此时明明是他这两辈子以来,最最幸福的一瞬。他将那苦涩硬生生逼回,喉头却是滚动了两下。
待他终觉心绪宁静些了,便将眼睁开,再看向对面的望亭。
只是这一看,李玄愆不由得心下一凛,双瞳瞪大!亭中已是人去楼空……
那刚刚,会不会只是终日所思幻化的镜花水月?他有些不自信起来。不过下一刻这种慌乱情绪便转瞬即逝,他笃定自己没有看错。
仰头看,那一盏金黄色的天灯才飘出没有多远。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温梓童刚刚就站在那里。
重回冷静的李玄愆突然笑叹一声,他何必如此患得患失急于求成?自他回来的那日便明知,温梓童就好好的养在平阳侯府,她飞不了,也跑不了。而他,只需静静的等待一个契机与她重逢。
李玄愆低头苦笑过后,转身下塔。
这厢,温梓童也堪堪下到山脚。就在刚刚,她的两位堂姐妹发现她在望亭,便在山脚唤她下来。她们喊了些什么温梓童没太听清,只依稀听着好似是要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
她下来时,看到不远处的三堂姐和五堂妹好似又在吵着什么。
三姑娘怨道:“五妹妹你为何要来叫她?只我们俩去不就是了?”
五姑娘便答:“三姐姐你不要太天真,旁的事我们可以不带她,可画像是每人都要画的。若是我们二人皆画了,只她未画,回去如何向祖母交待?不等同将挤兑摆上了台面儿?你我父亲日后又如何在大伯父面前自处?”
三姑娘应是听明白了,脸上明显的释然许多。两姐妹快速说罢后,便移开了遮挡口形的团扇,对着走过来的温梓童亲昵的笑笑。
自然那几句话温梓童是没有听见,不过听见听不见也无甚区别,她们二人是何心思她早有数。不过面上功夫多少还是要做做,故而温梓童也回以笑颜,并问道:“刚刚你们说什么?”
五姑娘忙道:“方才那位嬷嬷说,今日有宫中的御用画师来了瞻月宫,凡是今日来此的各府千金,皆可求得肖像画一幅。”
三姑娘也插言催促道:“是啊,这种机会难得,我们快些过去吧!据说已有不少人在那儿排队了,若去迟了天色暗下来,入画可就不美了。”
三姐妹边说着,便跟上一旁等候的嬷嬷,随着她去往作画的地方。
作画的地方,位处下花园的一小片桃林中。二十几位上京的贵女千金,走出闺房,汇集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