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寸量完了,太夫人便开始交待所制衣裙的样式。虽是年近六旬的老人家,却是眼光丝毫不落伍,所要样式皆是当下最时兴的款式,面料也是一等一的名品。
待缝衣匠走后,祖母便语重心长的对孙女点拨一番,只是话未说得太直白。只道那日会有几位皇子在,需得衣妆隆重,留下几分隽雅印象。莫要韫匵而藏,让人觉得平阳侯府出去的姑娘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这时温梓童才想起,瞻月宫的确是她与李桓初次相遇的地方。只那时她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女儿心性,听不懂祖母话中之意,迷迷糊糊就去了。加之那时对李桓也无过深印象,所以随着岁月更迁也就渐渐淡忘了初识的情景。
若为见李桓,温梓童这辈子巴不得将自己打扮成无盐女。可想到那日大约也能见到李玄愆,她突然脸颊一红,低下头去。
祖母见她这副样子,倒是心下暗暗欢喜。
正所谓女子三分靠美貌,七分靠韵调。十五六岁未经世事的小姑娘,韵调为何?便是低头的那一抹娇羞。
祖母拍拍孙女的肩膀,似是在将整个侯府的未来荣耀,都托付于这削薄的细肩之上。
等太夫人满面春风的回到寿康院后,见清早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已经回来了,果然有相熟的府上也受到了端王的“照拂”。
不过此时的太夫人却是说不出的有底气,竟觉得即便没有端王的诚心照拂,单凭她孙女在六殿下眼前走一遭,也足以吸引两分注意。
正此时,身边嬷嬷来报,院外三姑娘求见。
太夫人迟疑了下,便道:“让三丫头进来吧。”说罢,拄着灵寿木拐杖步去正座。
三姑娘进门后,直接走到祖母面前郑重的跪下!只是她并未从祖母脸上看到诧异神色,随即便明白祖母已猜到了她的来意。
既然如此,三姑娘也不必再绕弯子,直言道:“祖母,孙女知道瞻月宫宴四妹妹会去。可是祖母,您可知京中即便没有封号的贵族女子,也有许多托了人脉能去的?
赵府,单是忠勇侯赵府听说就去了三位姑娘!还有兵部的张尚书家,也有两位姑娘要去!届时百花云集,咱们却只有四妹妹一人去,如何能占得优势?”
太夫人低着眉眼看孙女,面色异常凝肃:“三丫头,你这是要与自己的堂妹争前程?”
“孙女不是要与四妹争,只是想将温氏的荣耀扛于肩上!四妹能扛,我也能扛!至于六皇子会看上谁,全然靠命。许是温家的,许是赵家的,但不管如何,孙女去了总是温家更多一份希望不是么?”
“住口!”太夫人气的阖上眼,不忍直视孙女,只将话捡重着说:“一个姑娘家在亲事上毛遂自荐,这是多丢人的事?温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没羞没臊的丫头!”
三姑娘原本跪的板直,听完祖母的话知她老人家是铁了心不肯为她打算了。便瘫坐下来。
本朝皇子的亲事多由圣上钦定,公开择妃的机会可谓千载难逢,她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这样的机会。所以打从昨日撤宴后,五妹妹将此事悄悄告知了她,她整个人便被这微茫的希冀支配着。
来此之前她整整思量了一夜。这一夜,她脑中过洋画般想起了许多这些年寄人篱下的窘迫。最终才决定拼上脸皮,为自己和爹娘搏一个出头的机会。
如今既然跪到了祖母面前,便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思。
三姑娘从发间拔出一钗,抵到自己颈间,缓慢又绝望的说道:“孙女自知说出这些不知羞的话来,便再没什么脸面对祖母和爹娘了……”
说着便要用力!
太夫人一听那话头便知不好,睁开眼时见三姑娘已然划了下去,立马出手阻止,所幸及时。
金钗当当落地,三姑娘趴在地上哭泣。却听到祖母杵了下拐杖起身的动静,接着便是一句:“你且回去准备着吧。”之后,人便拄着拐从廊道去内室了。
三姑娘脸上还挂着泪珠儿,嘴角却微微勾起,目中是视死如归的笃定。
太夫人走在廊道上,面上已是淡去了怒意。看来她们温家这一代,还真是出了个人才。
知道自己要什么,拼尽力气也要得到。这样的女人,天生适于后宫。
三丫头说的对,多去一个人总是多一份希望。只是府里一共三个适龄的丫头,去两个剩一个难免显得偏跛。既然无论如何也要动用人脉,倒不如三个丫头一把撒出去,总有一个能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