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苑的本意是想通过玄冥之音说出那堕神的故事，借此试探夏天心的态度。她若是还有些良知，他今天准备的清明通月香与那苏木茶，自然会发挥作用。

那玄冥之音与这两种香气混合会放大听故事的人对这故事产生的感情或恨或爱很方便控制对方。不过这效果是他无意中发现的鲜少有人知道。

言先生虽对他有诸多戒备但常年居于高位之人自然不懂这些小把戏。江苑将一切算计得很好，即便言先生突然跟着过来也没有打乱他的计划。

但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夏天心对这事的态度。他本以为一个愿意放弃自身利益公开灵膳菜谱的人或许并不知道当年的事。

而她成为堕神的徒弟，也不过是被人蒙蔽如今一瞧。

江苑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那堕神之所以怒而发大水不过是因着有人看见他的真身道了句“可怕”而已，那些百姓何其无辜却被害得家破人亡命丧故里。而他，却活得好好的，还开山立派，光明正大的收徒”

玄冥之音再次袭来，但这次明显夏天心没有刚才痴迷。

她只是倦怠的打了个哈欠眼角疑似挂着泪珠：“江道友，你这故事是不是跟很多人讲过？”

不知为何夏天心如此问话，江苑正要回答，却听夏天心又道：“江道友，有句话是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不清楚当年的事真相如何。但正如我不会劝你放下过去，你也不必让听故事的人如你一般憎恨哔神。”

夏天心的话让江苑一愣，他厉声道：“夏道友这是连是非善恶也不分了？”

有些人道理是讲不通的，夏天心也懒得跟对方讲道理。他们不是什么挚交好友的关系，不至于跟对方扯这些。再说已经过去的事，即便说服对方，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侧头看向言卿君道：“你不是想吃我做的鱼么？”

言卿君点头，夏天心道了句“告辞”，两人一蛇起身便离去，独留下江苑在画舫内错愕不已。

所以他今天费尽心机，就当个了免费的说书人？

眼里的怒意再也隐藏不住，江苑冷笑一声：“看来对她也不必留手了。”

出了画舫，夏天心几人一同回去，一路无话。

将夏天心的沉默看在眼里，言卿君少见的主动搭话：“你真认为那哔神是无辜的么？”

听见言卿君如此问，不知为何，夏天心心里一紧：“其实我不知道。”

“我不是当事人，没法去判定当年事情的对错。不过如果真如江苑所说，那哔神如此狠毒，为何当年的水灾还有幸存者呢？”

那哔神是神，对付几个凡人不是什么问题。她总觉当年的事缺了一块缺口，仅仅是因为“可怕”二字带来水灾，这未免太过牵强。若是那哔神真的生气，惩罚说他的人不就行了？

可他没有，他带来了水灾，却留下了幸存者。“恶毒”得似乎不够决绝。

“或许其中有隐情吧。”

她如是说道，一侧头却发现身旁一人一蛇皆一脸认真的看着她。那目光中有赞同，也有诧异。

她说错什么了么？

言卿君有此目光不为其他，而是面前这幼崽似乎不如他想象的幼小。她看似年纪小，但无论是总决赛上的一番话，还是总决赛后对柳缨华说的那些构思和想法，都足以证明她的身体里似乎住着一个成熟又聪慧的灵魂。

短短几天相处，这已足够让他惊叹。也是因此，他愈发坚定跟着夏天心学灵膳的想法没有错。

但他从没想到，她今天一番言论更让他惊叹。即使在玄冥之音的作用下，她依旧足够理智又有同理心。

她不会因为同情附和江苑，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想法揣度别人。言卿君突然就懂了，为什么景白止会如此偏疼这个人族了。

这是个很讨喜的幼崽。不，或许不该叫她幼崽，他甚至觉得她内里的灵魂是与自己一般大的。

也是今天，言卿君第一次将夏天心当作同龄人看待。

言卿君如此想，星舒却是因着夏天心这番十分公平的言论对她另眼相看。他一直看不起这个幼崽，却没想对方竟不是面上看到的这般。

他不喜欢装柔弱扮同情的人，更不喜欢心机深重的人。但今天夏天心这番言论，却让他对自己之前下的定论产生了一丝怀疑。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真的如他之前想的那样，不是个好人么？

他这样想着，却没看见夏天心见他一脸呆傻的看着自己，起了逗弄的心态。

微微垫脚，夏天心趁其不备摸了摸面前灵兽的脑袋。

“终于摸到了。”

她笑道，一双眼睛弯弯的，好似昨晚的弯月。

不知为何，言卿君突然觉得有些尴尬，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眼眸，却不想目光还是落在了面前的夏天心身上。

面前的人小小一团，黑长又浓密的头发就这么突兀的落入了他的眼眸中。没有任何防备，他就这样透过她的发丝，瞥见了两扇长长的睫毛。

她的睫毛随着逗弄星舒的动作扑扇，好似一把羽扇。他突然就想起在重华殿时，他最喜欢的那把羽扇，他总爱用术法用那羽扇扇风。

微微燥热的天气里，靠在躺椅上，迎面时羽扇带来的丝丝清风。那风会吹起他耳边的发丝，偶尔会挠得他脸颊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