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二章 山崩欲来(1 / 2)凤翎枝首页

耗时整整一个月,前户部尚书羽靳遥的贪污案终于尘埃落定。按照大晋律例,羽靳遥理应被秋后问斩,然而意外总是最先来临。

听到羽靳遥在狱中畏罪自尽的消息的时候,谢蘅正在觅红池陪青鸩看皮影戏。

白色幕布上演的是一出白蛇传,两名少年在幕后咿咿呀呀说着吴侬软语,正讲到白蛇与许仙断桥初见那会儿最好的光景。

青鸩爱看戏,觅红池里谢蘅买来大把年轻清秀的男孩子大都被他培养成了戏子伶人,平日里没事了便演出戏消遣一番。

眼下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布上的皮影人,浑然不知道沉浮是何时进来的,又俯身在谢蘅耳边说了什么。

总之,等到他抬起头时,谢蘅的脸上只剩下失神和错愕。

“怎么了?”青鸩伸手去握谢蘅的掌心,只感到一片细细的薄汗,他连忙起身沏了杯茉莉香片递到谢蘅手中。

茉莉的清香经沸水冲泡后无限放大,一点点抚平谢蘅心头的恍惚。

她定了定神,走到屋外望着院中枝叶扶疏的大片枫树,初夏的阳光照在身上有一丝暖意,因而让人觉得自己仍在人间。

对于羽靳遥,她仅有一面之缘,却也知道他是大晋国近十年来不可多得的天才之一,只可惜他选择效忠谢祯,注定要成为权利斗争的牺牲品。

与之对应的,羽氏九族尽数被灭,无一活口留下,这样的处决方式倒是比谢霄当年留下后患的决定更为高明。

只是,一旦想到这些人命的消逝都与自己有关,谢蘅的心上还是会落满尘埃。

这个时候她会想起凤虞。

凤虞总是有能力一边云淡风轻地抚琴,一边作出杀伐决策,他的嘴角永远微微上扬,带着志在必得的笃定。为达目的,他是不介意作出任何牺牲的,包括他自己。

谢蘅心想,她这辈子是做不到这样了,因而会对凤虞这样的人怀有敬佩。

一只画眉鸟忽的飞下树梢,在地上跳来跳去,轻快得像一阵风。

谢蘅回过神来,只见青鸩安安静静地站在自己身后,眼中的担忧一览无余。

青鸩就数这点最好,在她忧虑烦心之际从不吵闹聒噪,只是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陪着她。

她想起两人的皮影戏将将看了一半,便说:“走吧,去把白蛇传看完。”

青鸩点点头,温顺地走在她身侧。

待两人坐下,幕布上的人影又开始鲜活地晃动起来,可这一回,青鸩却全然没了看戏的心思。

好容易等到这出戏唱完,青鸩挥挥手将唱戏的少年都赶了出去,望着谢蘅一副欲言又止、欲语还休的模样。

谢蘅觉得好笑,低头抿了口茉莉花茶,问他:“有事直说就好,你但凡提要求,本宫几时没有满足过你?”

有了她这句话,青鸩如获免死金牌,只见他咬了咬唇,说道:“再过几日主子便要陪同皇上去幽州的避暑山庄了,去年我患了风寒因而没去成,今年主子是不是应该带上我了?”

原来他是想要说这件事,谢蘅恍然大悟,可话到了嘴边还是斟酌着咽了回去。

要是在往年带上青鸩也无不可,可如今她身边已有凤虞,对内是谋臣,对外是太后亲自赏赐的男宠,倘若只带一人前往幽州,凤虞自然是首选。

眼见谢蘅犹豫,青鸩不由在她面前蹲下,尖尖的下巴搁在谢蘅的膝上,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里面盛着无限的委屈。

“他们都说主子有了新欢,看来是真的。主子可是因此不想要青鸩了?”

苍天作证,谢蘅心软,最看不得青鸩这样眉清目秀的少年受委屈。她忙将他扶起来,宽慰道:“好好好,本宫带你一块儿去便是了。”

青鸩由是展颜一笑,露出一颗虎牙,整个人像是初初长成的青松。

他提出要去幽州当然不是无理取闹。

方才他见到公主站在树下的背影很是寂寥,他陪在公主身边已经有三年了,自然知道公主的内心一直都很孤独。

可最近公主却隐隐和从前有些不同,虽然还没有完全摆脱孤独,却不至于再坠入没有底限的虚空。

她像是终于找到了生命中想要靠近的那个人,因而显得笃定。

毫无疑问,找到方向的的公主注定会和他渐行渐远,他不求能成为公主生命中的指路人,只盼望能尽可能多的陪在公主身边。

每当公主回头的时候,都能看到他。

这就是青鸩最大的心愿。

小暑那天,浩荡的皇家车队终于按照惯例离京,前往幽州的避暑行宫。因要在那里住到立秋方才回来,故这次的队伍比上次祭太庙时还要壮观得多。

谢蘅生平最恨早起,眼见走出公主府时天色尚早,巴不得立马就钻进马车里开始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