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章 东极凤歌(2 / 2)凤翎枝首页

只听得“哗啦”一声,沉浮腰间的佩刀被谢蘅抽出,直指凤虞的胸口:“你可是当真以为本宫不敢杀你?”

她真是气得极了,连握刀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这个凤虞,不知好歹步步紧逼,偏生每一句话都不无道理,精准无比地踩中她的软肋。她除了恼羞成怒让他闭嘴,几乎没有别的法子。

不知名的野鸟在废园上空盘旋哀鸣,眼下正值日暮西山,一缕斜阳穿过云层,照见这世间的孽障弥彰。

那时候的谢蘅当然不会知道,在将来的某一日,凤虞的话竟会一一应验,最终酿成她一生的梦魇。

刑部的员外郎裴垣今天心情不错,身居高位的长官们大都进宫参加公主的册封仪式去了,他们这些小角色便可趁机浑水摸鱼,到了时辰准时回家。

然而,当他瞧见长公主满脸怒气地走进卷宗室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的日子不会那么好过了。

果真,长公主瞧见他先是微微一愣,说了句“怎么又是你”,然后拂了衣袖在案前坐下,沉沉道:“给我把近五年户部的进项全都拿来,本宫要一一过目。”

谢蘅此举,纯粹是想消磨光景。

她终究不是谢祯,能眼也不眨一下地砍下旁人的脑袋,她所能做的不过是罚凤虞回公主府跪着,没有她的允许不准起来。

此外她还需找一个人少的、阴凉的地儿安静呆着,待到心头的火气消了,刑部的卷宗室就很合适。

自从羽靳遥被人弹劾,户部一些重要的卷宗便被刑部调走,因而裴垣找起来很方便。

谢蘅草草翻了几页便觉得困倦,看到后面才隐隐意识到不对。

近两年户部所有的税收都只经过了户部的内部审核便流入国库,这其中数量实在是太容易做手脚。

她不由问裴垣:“本宫记得从前户部的进账皆要由右丞相审批过目,如今这规矩改了?”

裴垣点点头,答道:“两年前右相韩季野辞官归隐,右相一职便一直空缺着,久而久之户部就只能自己审核了。”

谢蘅闻言蹙起眉头。

着实是不该,右相之位竟空置长达两年之久,这期间也不知让多少心怀叵测之人钻了空子,难道偌大的一个帝国就当真选不出一个堪此重任的人才吗?

就在这时,卷宗室外有人前来。

谢蘅这才惊觉已经是酉正了,外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抹新月弯弯挂在房檐上。

待裴垣看清楚来人,顿时惊了一惊,忙拜倒在谢蘅面前:“拙荆不懂规矩,一会儿恐有冒犯之处,还望长公主海量。”

他此话一出,前脚刚迈进卷宗室的王鹤茹也不由愣住,三人一时间大眼瞪小眼,唯有角落里的烛火仍在孜孜不倦地吞吐舒卷。

裴垣急得快要哭了,捏着嗓子提醒道:“见了长公主还不跪下?”

王鹤茹这才如梦初醒,将食盒搁在一旁,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民女见夫君还没回家,担心又是饿着肚子办公,所以送些饭来,没想到碰见公主,民女有罪。”

谢蘅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反问道:“你何罪之有?”

王鹤茹看一眼裴垣,也跟着笑:“我就说呢,长公主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不过是来给夫君送饭,怎么就弄得像个罪人似的。”

裴垣心中叫苦,还要说话却被谢蘅打断。

只见她以袖掩面笑得欢畅:“裴垣啊裴垣,你家夫人倒是比你有趣得多。正好本宫也饿了,不如一块儿用晚膳吧。”

裴家虽是京城的书香门第,可这王鹤茹却实打实的是个厨娘出身。当初她嫁进裴家也是裴垣一哭二闹三上吊,裴夫人心软了方才应允的。

好在两人成亲后煞是恩爱,也算是成就了一对神仙眷侣。

王鹤茹今天做了鲫鱼豆腐汤、金钱虾饼、荷叶排骨和香菇菜心,虽都是些家常菜,却色香味俱全,纵是平日里吃惯了山珍海味的谢蘅也不由得多吃了几口。

此外,王鹤茹带来自家酿的桃花酒也大半都灌进了谢蘅的肚子,这么一来,她也算得上是借酒消愁了。

如此折腾到快夜里子时,谢蘅方才摇摇晃晃地回到公主府。

今晚月色温柔,照得人间好似琉璃世界。

谢蘅远远瞧见园子里似乎跪了个人,走近了才认出来是被她罚跪的凤虞。

他身上依旧穿着白天那身刺目的红袍,可如今看却愈发觉得俊朗,这样妖冶的颜色本也是极衬他的,仿佛春日里的桃花开遍十里。

谢蘅提起裙摆,蹲在凤虞面前痴痴地笑,问:“你可知道错了?”

偏偏她的语调轻缓缠绵,好似情人间的呓语一般。

凤虞不说话,望着她时嘴边挂着一抹浅笑,同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分别。

谢蘅不由得心想,这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永远这么淡然笃定啊。

她突然觉得头晕,将脑袋埋进凤虞的颈间,嗅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沉香气息,好闻极了。

于是她缓缓闭上眼,喃喃说道:“凤虞啊,不如今晚由你侍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