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城连连下了五天雨,送走了秋老虎,天气一层一层地凉了起来。
天空仍然是雾蒙蒙的,散不开,像是哭过,让人也轻易开心不起来。
姜家别墅后花园往里有一汪池塘,穿过池塘上的石桥,有一面长廊,连接着后面的仿古凉亭。
凉亭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下,显得孤寂又凄凉。
旁边的园子里种着几丛细长的竹子,放着几口土陶鱼缸,屋檐上积着的雨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来,鱼缸里的水面就晕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自然又无聊的现象。
姜可坐在廊檐下盯着面前的鱼缸里的波纹看了快一小时,直到水溢出来。
大约一小时前,大哥姜以诚的电话打回家,已经出了机场坐上了回家的车。
如此突然,事先根本没有通知任何人。
他出国一年,姜可潇洒了一年,他突然回国,姜可的潇洒日子也就到头了。
姜可叹了口气,捡了颗小石子丢到鱼缸里,水面立即破开,溅起不低的水花。
一位约莫四五十岁样子的妇人穿过花园里的小路,又从池塘边的石桥上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微微低着头,开口道:“小姐,大少爷回来了。”
姜可回过神,眼睫颤了颤,低声应到:“好,知道了。”
她从藤椅上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过膝裙,又拢了拢披散的一头顺滑长发,小声问站在面前的妇人:“冯姨,您看我头发乱吗?衣服呢?”
冯姨认真地打量她一番,微微笑起来:“小姐这样好看,头发和衣服也不乱,不用担心。”
“好,”姜可也笑起来,“那我们出去见大哥吧。”
两人便从古式凉亭里走出来,穿过一条廊道,上了池塘上的石桥,再从花园穿过去,往姜家别墅的大厅走去。
姜可两手环住身体,搓了搓露在外面的胳膊。
似乎有些冷。
还未走近,便听见大哥姜以诚的声音响起来:“好,我先休息几天。”
她刚从大门进去,大哥却似乎在她身上安了定位器似的,直直地向她看过来。
他的目光如此深邃复杂,刚刚嘴角的微笑还没消下去,两边嘴角微微翘着,看上去没有以前那么严厉。
姜可从未看懂过他的眼神,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十六年,她依然没懂过他一时一刻。
他的那双眼睛似乎快要把自己戳个洞了,眼神灼热得很,她有些受不住。
转瞬之间,她低下头,看见自己过膝裙下面露出的两条细长白皙小腿,顿时就明白了。
大哥从来不喜自己露胳膊露腿。
他是这个家里身份最尊贵的人,是父亲母亲的亲生儿子,而自己不过是六岁那年被领养回家的野丫头,根本不敢和他有一丝一毫的作对。
换句话说,只要大哥想赶自己走,没有一个人拦得住。
姜可心里一惊,立即就想掉头。
“可可,”姜以诚忽然出声,“过来。”
姜可立即加快步伐往他跟前走过去。
“大哥,好久不见,一切可好?”姜可在他面前一米远的地方站定,挤了个甜美得体的微笑出来。
“一切都很好,”姜以诚虚虚抬了下镜框,挡住了些许姜可看不懂的情绪,“就是总感觉,还是缺了点什么。”
您这么尊贵的人,还能缺点什么?
姜可心里嘀咕,却不敢表现出来,依然用甜美的笑容看着他,带着些娇俏:“也许是少了家乡的人情味儿吧?”
姜以诚精明的双眼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嘴角忽然挂了个意味不明的笑:“也许是。”
这时管理厨房的陈妈从走过来附在母亲许如清耳畔说了些什么,许如清便笑着打断兄妹二人的谈话:“好了,先吃饭,吃完饭你们兄妹再说话也不迟。”
姜可侧了侧身,让父亲姜德山和母亲许如清走在前面,她则跟姜以诚走在后面。
她尽量保持着微微带笑的模样,目不斜视,忽略身旁姜以诚的冰冷气场。
“我说过,”姜以诚忽然凑近了,声音压得很低,“不要穿这样的裙子。”
姜可心中一凛,面上表情微变,转瞬恢复如常,低声应到:“等下就换。”
姜以诚便不再说话。
一顿饭算是吃得十分和谐,父母亲和姜以诚聊着这一年他在国外的生活,而姜可只需要在恰当的时候说一两句话,便能融入进去。
吃过饭父亲母亲要去午休,姜可原本没有这个习惯,不过……
既然大哥回来了,她觉得这个习惯她可以捡回来。
她刚进房间,准备躺床上玩会儿手机,门就被敲响了。
大哥从来不会来她房间找她,她就以为是佣人,于是没多想,扬声道:“进来。”
门锁被转动,一声轻响,门被打开,姜以诚高大的身影几乎占满了被他打开的门缝。
没人说话,姜可好奇地往门口看去,才发现是姜以诚。
心里一惊,她立即站直了身体,依旧是微笑着问:“大哥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事,”姜以诚进了房间关上门,眼神在房间里四处游移,“许久不见,来找你说会儿话。”
他的眼神停在了她房间里的衣柜上,姜可心想大事不好,赶紧叫住他:“大哥,要不我们去你的书房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