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
醒来时惶然不知何处,苏汉青揭开窗纸一角,发觉外头风沙已淡,只有几许呜呼风声缥缈。
叩,叩,叩……
“谁?”
“是我!已经是天亮啦,客官是否该下来退房?”
“原来是掌柜的啊,我片刻之后下去。”
苏汉青梳理了一身行头,提起包袱和佩剑就往下走去了。
“今天客人如此稀少,莫不是都去掺和那个山鬼祭了?”,他喃喃道。
苏汉青张望了两眼,在不显眼的一桌见到了王友元朴两人,两人也发现了他,喊道:“汉青兄,过来喝两杯!”
苏汉青快意突发,走上前去坐了下来。
“两位大清早就这样喝,不怕到时醉得行不了路?”,苏汉青大笑道。
元朴脸上笑意正浓,边饮边笑道:“这是什么话!哈哈哈……”
王友也笑道:“黔西好汉哪怕醉,只怕兴起无酒罢!再说了,这帮行外人哪知现在跑去看鬼祭,只得是望了个空,谁又不知他们是奔着歌舞节目去的?”
“这歌舞又有何特别?”
王友答道:“你有所不知,这个歌舞并非是一群人在那载歌载舞,而是专门由一个民间自封的圣女在搭建的祭台上独唱独舞。”
“那岂不是应该称之为祭女?”
元朴打了个踉跄,道:“兄弟你这使不得啊……”
王友也是擦汗道:“她的来历一般人不会过问,因为那是祭司找来的。”
元朴道:“而且我跟你说——每个选出来的圣女,都似仙女一般,一副天籁之音,舞姿更是鸾回凤翥。”
王友接道:“嘿!何止啊?有闻说那圣女就是天神专门派下凡间给人们带来福运的神女,虽说我也觉得是夸大其词,但也不得不大赞一番其美貌。”
“两位说得那圣女这般神乎其神,倒是勾起我一番好奇了。”
苏汉青随意地拨弄酒杯,杯中的波纹荡漾开来,竟觉好似有张模糊的脸反映其中,好不虚幻。
“不如此刻便动身罢?晚了可见不到了。”,元朴说道。
两人点头,结账后便出了门去。
离长平客栈二十几里外,数十人浩浩汤汤地走在泥石道上,车马卷起的浪沙如海啸一般滚滚而过。
陌上呼啸去,席过万里涛。
见队伍中高抬一红木轿子,轿中坐有一人。
那人一袭红裳,轿顶铺下来的淡红帘布遮挡了凡尘。
只感到其中的人影婀娜曼妙。
“云婆婆,到哪儿了?”,那人掀开帘子,原是一女子。
只见她半身探出帘外,红服加身,纱巾掩面,一双手似玉无缺,纤细妙长。
一半驼老妪从后不慌不忙地赶上,老妪抬起头,露出满是皱纹的脸缓缓说道:“圣主,已到盘杏林了。”
那女子疑惑道:“周遭皆是黄沙覆盖,哪有甚么树林?”
老妪低下了头,欲言又止,随后才缓缓道:“一个名字而已,圣主还是多休息罢,不能耽误重要之事。”
女子放下帘布,再回到那不食烟火的轿中。
不远处,三匹马缓下了蹄。
“汉青兄,前面就是祭祀之地了。”,王友道。
“这儿的山丘风沙渐小,的确是方好地。”
“前面应该有人。”,元朴指了指不远处,有几道说话声传来。
王友道:“看来是早就来到的看客了吧,我们也前去凑凑热闹。”
三人骑马前去,绕着山坡行了数刻后,见到一荒弃的镇子,镇两旁的房屋都已残败不堪,但有几所仍保存了下来,有些门前已经站了几人。
三人来到一处屋檐下,见屋门已经是缺了个大口,从缺口往里瞧去,还能见到几人在里面聊天。
王友首先推门进去,没想到屋内几人齐齐望来。
苏汉青微眯了下眼睛,当他看到有的人手已经碰到刀柄时,便已经准备好出招了。
王友元朴两人毫不知意,于是便上前抱拳道:“不好意思各位,我们三人也是来此借地方歇息一下,如若打扰了,劳烦各位见谅。”
其中最中间那人一副嘴脸甚是凶恶,抱着刀漠然道:“没看到这里已经有人了吗,好走不送!”
王友朝苏汉青苦笑着摇了摇头,细声道:“我们再找别处吧,我看这帮人不像泛泛之辈。”
苏汉青示以微笑,随后三人掉头就走。
“慢着!”,粗犷的声音从三人后方传来。
王友和元朴皆是眉头一皱,心中暗道不好,正欲硬着头皮强笑回头时,苏汉青伸手拍向两人肩膀。
“若是不呢?”,苏汉青冷道。
元朴王友两人不知他要做甚,但见他嘴角一丝蔑笑,便知晓了该如何做。
“要想留下来也行,一人五十两如何?毕竟这里俺们兄弟几人也收拾累了。”
“若是不呢?”
只见那凶恶大汉站起身子,虎背熊腰,怒目圆睁。
“俺们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若是没那么多银两的话,只留下你身后那把剑也行。”
“想要就来拿,说那么多屁话做甚?”
那大汉面上的肌肉紧绷,突然一个弹步便冲上前来。
他一拳挥向苏汉青的后脑勺。
砰的一声过后。
那大汉已经将前不远的破门打了个稀碎。
王友和元朴不知何时已经站的老远,剩下苏汉青在原地,正面对着那大汉。
那大汉心里不禁一抖,心中不知苏汉青是如何躲开,莫非是脑袋后长了眼?
他一把褪去刀上缠的布,一记纵劈向苏汉青使来。
只见苏汉青不慌不忙地一个侧身躲过,一脚踢向大汉的腹部,将他踢退了几步。
看似软绵绵的一脚,对那虎背熊腰的大汉造成不了伤害,但只一眨眼过后,那大汉便吐出一口血来。
“没想到你还是个练家子。”
“兄弟们,上!”
身后数人闻言后提刀上前便砍,却不知为何连苏汉青衣角都碰不到。
“喝!”
苏汉青大喊一声,拔剑鞘,一道青色的剑光闪过所有人的眼瞳。
众人在短暂失明后,只在耳中听到数声剑鸣。
王友和元朴缓了好一阵才睁得开眼。
“什么!”
只见到那帮歹人皆是跪地痛嗷,持械的手全被挑断了筋。
看到苏汉青,他缓缓地将剑入鞘,两人甚至还没看得清那把剑的模样。
苏汉青踱步到那大汉的面前,踢开他身旁的刀。
“我本可以杀了你,但我没资格去决定别人的生死,只得挑断你的手脚筋,当做是一个教训罢。”
那大汉挣扎着抬起头,看向身前这人,在他充满不甘与恐惧的眼中,似乎压着一座冰封的雪山。
“走吧。”
……
三人行至黄泥路上,始终没有落脚的地方,只得在一破屋门前铺席而坐。
“汉青兄弟,我俩虽然修过些许杂武,可与你相比,只能惭愧不已啊。”,元朴突然说道。
苏汉青向东而望,心中反覆,不知所想。
“我三岁入门,十岁时,已经手染鲜血无数,我不杀人,人便杀我,我比人弱,人便欺我。做人已是不易事,入了江湖,更是艰难。”
王友问道:“听你所言,兄弟应是江南门派的人,莫非是……”
苏汉青瞥了他一眼,眼中打量着什么。
“没错,的确是奇青门。”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的惊吓浮现面容。
“听闻奇青门的人,是不能给人视见真容,兄弟何故?”
苏汉青笑了一笑,说道:“那不过是为保护下层弟子而设的规矩,我在江南,已是人尽皆知了。”
两人松了口气,见苏汉青不过才二十出头便已是大有来头,心中不免有些佩服。
“那你们呢?又是出自何地?”
王友元朴相视一笑,回道:“你看我俩这浓浓的口音,便知道是贵州人了,我俩来自松桃县,在外闯荡了许久,想结伴回来探亲罢了”
“见兄弟刚才对那伙强盗手下留情,莫非要劝他们回头是岸?若换做我俩,肯定把他们都杀了。”
苏汉青漠然道:“留着他们的命,是我不想弄脏手罢了,他们现在如同废人,这不是比杀了他们还要痛苦?”
两人点头称是。
“我看现在祭祀那伙人应要来了,不如我们各自分头去找找,一刻钟后再来此地会合。”,王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