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容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废物,这此进京为师父来求续命药,没有成功还被相当丢人地赶了出来不说,现在连身上的盘缠都不剩多少了。 本来他此次来京,是带了充足的盘缠的,可是他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容易心软,一路上看到一些贫病交加的老弱妇孺,他都会出手救助。虽然季馨师妹总是提醒他,要他注意一点,钱是很容易花光的,可他就是改不了,因此到京城的时候,他身上盘缠已经所剩无几了。 本来还可以找季馨师妹借点钱,可是到了京城,季馨师妹回去探望多年不见的双亲,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被家人幽禁了起来,不许她出门。他是很想救师妹出来,可是他一个外人,不好也没有能力管人家家里的事情。 被沐府的人赶了出来,想再次进去简直是难如登天,沐之衡是不会再见他的了,本来他这次能进府见到沐丞相,已经是极大的运气了,多亏的相府的二小姐...可惜没有见到那位善心相府的二小姐,向她亲自道谢,真是可惜。 现在事情没办成,连回去的路费都没有了,真的已经到了山穷地步了,不过好在刚刚收了师兄的信,说景萱姑姑不日就将来京。 景萱姑姑是师父的小女儿,年轻时与沐之衡有点交情,由她出面,应该没问题吧。 可是离景萱姑姑到京城日子,少说也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可是他身上所剩的盘缠,最多只能撑几天了,剩下的日子,他该怎么过? 景容觉得可悲,师父那样的世外高人,那样用心的教他,可如今他却连一个谋生糊口的能力都没有,难怪沐承相的大公子评价他“也就脸蛋漂亮一点而已”。 可是这个世道,脸蛋漂亮也填不饱肚子啊! 想这么在天门这么多年,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丹青还不错,于是就买了画纸笔墨,画了几幅自己拿手的山水画,在自己租住的一条街上摆了摊子,本像买些银子度过这些日子,可是摆了这么多天,竟然一幅画都没买出去。 这天中午,画依然没有买出去,他却已经饥肠碌碌了,景容拿出随身的钱袋,朝自己的手掌上倒了倒,却只倒出了两枚铜板,这,就是他现在全部的家当了。 叹了口气,景容离开书滩走包子摊前,买了两个热气腾腾包子,回来的时候,看到路边一个小乞讨丐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手上的包子,一时心软,老毛病又犯了,他就将其中一个包子放到了小乞丐的碗中... ... 这一切都被躲在墙角的一个人看在了眼里。 世上怎么会有怎么傻的人,自己都食不裹腹了,却还想着帮助别人? 掂了掂自己手上的钱袋,她下了一个决定。 一个包子就根本填不饱肚子,景容恹恹地坐在画摊前。忽然,鼻间闻到一阵熟悉的幽香,他不由地抬起了头,只见一个白衣少女从他的摊前缓缓走过,身姿袅袅,美不胜收,正在这晃神的一瞬间,他看到一个袋子落在了他的面前。 景容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一包沉甸甸的银子,他也没多想,跑上前叫住了那位姑娘,将那包银子递给了那姑娘:“姑娘,你的银子掉了。” 这人怎么这么傻,天上掉下来的银子都不要。 “姑娘,你的银子。”见姑娘迟迟不接过银子,景容忍不住出声提醒。 那姑娘脸上的蒙着面纱,看不清她真实的容貌,可是一双露在外面眼睛实在是太美了,书中形容的“目若秋水”,大概就是如此吧,天上的星星都不及这双眼睛美丽。 姑娘终于接过了银子,一句话也没说,她走到他的书摊前,挑了几副画。 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谢意,景容无法拒绝。 ... 接下来的几天,自己的生意明显好了起来,陆陆续续都有人来买画,这本来是见一好事,可是景容隐隐觉得不对,来购买他画的,看穿衣打扮都是普通的贫民百姓家,如今天下初定,百姓的生活都算不得富裕,怎么会有这么多闲钱来买这些玩物? 终于有一天,当这几天经常来买画的小乞丐模样拿着银子在他摊前买了几幅画之后,景容终于按捺不住不好奇跟踪了那小乞丐,他要看看,这些天是谁在帮助他。 小乞丐抱着画跑到了一个墙角边,那里一个白衣少女正在那里等着他,那少女接过画,似乎很满意的样子,还给了小乞丐一小包银子 ,那小乞丐看着银子两眼发光,拿过银子就跑了,像是怕她反悔一样。 白衣少女看着那急切离开的小小背影,有些无奈地要摇摇头,抱着画正欲离开,一转头,一张俊秀的脸猝不及防映入了眼帘,她一下子愣住了。 景容站她面前,神色有些复杂,开口问道:“姑娘,这些天是你一直在找人买我的画吗?” 白衣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景容又问:“姑娘,你为什么帮我?” “公子误会了。”少女终于开口,声音极其动听,如玉落珠盘:“我找人买你的画,单纯是因为喜欢你的画作,并无其他的意思。” “姑娘既然喜欢在下的画,为什么不亲自来买?” “这...与你无关。”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景容咳嗽了一下说:“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姑娘了。” 姑娘的声音依然淡淡地说:“没什么可谢的,不过是正常的买卖关系,谁也不欠谁的。” “姑娘对我有恩,我无以为报,这样吧,我愿意免费为姑娘画一幅画,可以任姑娘自己选择要画的事物,可好?” 白衣姑娘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在这贫民聚居的街道,既无笔墨也没有合适的地点,于是景容就把姑娘带到了自己暂时借住的地方,好歹清静可以作画。 他目前借住的一个画铺老板的后院仓库中,因为租金便宜。可是一进门他就后悔了,这个屋子虽然被他收拾过,可还是掩饰不住简陋,这姑娘虽然蒙着面纱,可是看她的衣着气质就知道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现在他把小姐领自己这样的“陋室”,实在是有些丢人。 姑娘打量了一下屋子,却也没说什么,“你不是说要为我作画吗,开始吧。” “好,那姑娘你想要什么画?” 白衣姑娘想了一下,说道:“就画一副我本人的画像,可好。” “可以。”景容微微颔首:“那就请姑娘解下面纱。” 话一出口,景容就后悔了,这姑娘出门带着面纱,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见人,自己这样贸然出口让她取下面纱,恐怕会让她为难吧。 可这姑娘只是犹豫了一下,就伸手解下了自己的面纱。 面纱滑落,一张绝美的容颜呈现在景容的面前,昏暗的陋室仿佛都亮了起来,书中所写的雪肤花貌,国色天香,倾城绝色,大概就是如此的。景容目瞪口呆,这姑娘确实美貌倾城,可是让景容惊讶的,却不是她惊人的美貌... 姑娘被景容盯得浑身不舒服,开口冷冷地说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没、没什么。”景容这才如梦方醒,低下头收回了视线。 白衣姑娘眯了眼睛,身子微微凑进他,说道:“你是不是,以前见过我?” “没、没有...”景容慌张的否认:“我这样身份的人,怎么可以见过姑娘呢。” “那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姑娘这样的人间绝色,在下看得有些失态,也是...也是正常的。”这话一出口,景容就后悔了,他固然不想让姑娘知道那天他在江中救了她,因为他不想让姑娘知道自己的名节已经被他毁了,可是他的话说得如此直白,会不会让这姑娘认为他一个轻浮的人? 好在姑娘再没什么,眼波流转,淡淡地说:“你不是要画我吗?快开始吧。” “嗯。” ... 山水画很简单,手法娴熟的人可以一气呵成,可是这人物的画就没那么简单,不但要画出人物的容貌衣着,还要点出人物神韵,尤其面前坐着的还是这样一个绝色美人,她还有恩于自己,景容自然是希望能让做到让她满意,虽然他对自己的画技有信心,可还是难免手心出汗,紧张不已,画的速度也慢了很多。不过这位姑娘似乎很有耐心,在他作画的过程中始终一言不发。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终于画好了,景容放下毛笔,吹了吹画上未干的墨水,边将画递到姑娘的面前,恭敬道:“画已完成,姑娘请过目。” 白衣姑娘拿过画一看,微微笑了:“真是有劳公子了。” “能为姑娘做画,是在下的荣幸。” 白衣姑娘收起画,将面纱重新戴好:“公子,时间不早了,我就不多打饶了。” 景容看了看天外暗沉的夜色说:“姑娘,天色这么晚了,你出门可带了随从?” 姑娘摇摇头。 这让景容惊讶万分,本以为这样的千金小姐,又生得如此貌美,出门即使不带随从,也会有高手在暗中保护,怎么她竟一个出门了? 景容想了想说:“如果不嫌弃的,就让再下送你回家吧。” 姑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景容又问道:“那姑娘家住何处?” 白衣姑娘似乎犹豫了一下,嘴里缓缓地吐出三个字:“丞相府。” 景容怔住了,他知道这美貌的白衣姑娘定是京中一位大官家的姑娘,因为那她落水后,有官兵前来搜救,可是她的身份,还是超出了他想象,她竟然是沐丞相的女儿! 这么说,那天在沐府帮助自己的沐小小姐,就是眼前这一位了! 景容的心里正百感交集,白衣姑娘已经站起来欲往门外走了:“公子,我还是自己回去,相府不远,几步路而已。” “那怎么行呢!”景容急忙跟上去:“你这样一个柔弱的姑娘,要是遇到危险该怎么办?还是我送你吧。”即使进不了相府的门,只要把沐姑娘送到相府的门口,他就可以安心了。 白衣姑娘想了想,也没有再拒绝:“那就有劳公子。” ... 两人出了门,可是还没走出几步,眼前的一幕就让两人都愣住。 巷子的尽头,站着一个白衣少年,锦衣玉冠,俊逸非凡,俨然一副浊世佳公子的作派,与那简陋的民居形成鲜明的对比。 白衣姑娘显然没想到这人会来,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低低地唤了声:“姐姐!” 景容又惊住了,姐姐?这个人不是沐丞相的大公子吗?怎么会是姐姐呢? 景容又仔细地打量了眼前着“沐公子”的长相,心里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真是太蠢了,竟然到现在才看出来。 那白衣少年摇着手中的折扇,挑眉轻笑:“阿颜,你这丫头可真有出息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