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唤做“姑娘”的人,坐在梳妆台前,没作声。
“姑娘?”玉篆稍提高了声音。
季凝才被唤回了什么,茫然转头。
“姑娘,大好的日子,时间紧迫,你怎么还走神儿了?”玉篆叹道。
说着,她起身,小心翼翼地抖开那件新裙裳。
“真好看!”仍禁不住夸赞。
季凝盯着那件被玉篆翻来覆去瞧了好几遍的新衣,面上并没有现出任何别样神情,哪怕她有生以来从没穿过材质做工这般好的衣裳。
玉篆托着那件新衣,来到季凝面前,把那件新衣在季凝的身前比了比。
又是羡又是叹:“这样的衣裳,也只有我们姑娘这样的姿容才穿得!”
似有言外余音。
季凝暗自蹙眉,却也不和她一般计较,也将目光投向那件新衣。
衣裳自然是好的。
何止衣裳好,还有桌上托盘内的新鞋,以及梳妆台上的新簪子、新耳环、新头饰……没有一样是不好的。
季凝没用过这样的好东西,却也能想象得到它们所费不薄。
以爹爹的俸禄和家里的情况,拿出这样的东西来给自己,足见爹爹对这件事的重视。
可是……爹爹真的想让自己入宫吗?
想到入宫,季凝黛眉攒起,几缕忧愁涌上心头。
适逢天子选秀,京中五品官员以上家中的适龄未婚女皆被纳入选秀名单。
经过内务府一重筛选,便筛下去了一半有余。
这其中的标准,左不过是容貌过不去的、素日风闻不好的,甚至不被宫中贵人们欢喜的……总之其间具体如何筛选,非季凝可知。
季凝只知道一件事,那便是:吏部郎中季海的女儿,入选了。
于是便有了今日,宫中的嬷嬷来接人入宫,经过一番调.教之后,就要经皇帝和太后最后一道关,过关的便留在宫中,成为皇帝的女人。
皇帝的女人啊!
季凝幽幽地叹息。
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否想成为皇帝的女人。
过往,她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想来,也没有人在乎她是否愿意成为皇帝的女人。
这天下原就是皇帝的天下,他要谁做他的女人,难道谁还能抗旨不成?
父亲曾说,今日巳时宫里就会来人接她入宫。
“什么时辰了?”季凝看看窗外的日头,问。
“已经……巳时二刻了。”玉篆也是知道今日的时辰安排的,迟疑地报上时间,心里也纳罕起来。
天家有天家的规矩,半步错不得的,说是巳时来必定不会差了去,怎么到如今还没有动静呢?
季凝的闺房,算不得季府最偏僻处,也差不多了。
虽说距离远,声响不容易传播过来,这样的大事,也断不会这么安静无声的。
而且,若是宫里来人了,前面可不得赶紧来通禀,请季凝过去吗?
玉篆初时还担心季凝没有及时梳妆换衣,耽误了大事。然而此时看来,竟是想多了?
寂静无声的,唯有树上的知了不安分地叫着,搅得人心烦。
“姑娘,要不,我去前面探探情况?”玉篆道。
季凝意识到恐怕哪里出了情况,缓缓摇了摇头——
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她潜意识里,竟觉得能不入宫是极好的。
或许是因为宫中那不可知的环境,也或许是因为“宫门深似海”,又或许是因为舍不得从此与老父再难相见……
正胡思乱想间,门外突然传来了叩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