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
“事情的经过我都听同僚说过了。观月小姐,你本人完全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绑架,是吗?”
在警局里为她录口供的,是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他梳着根本无法隐藏发际线的背头,鼻梁上的圆框眼镜也无法遮住他青黑的眼底,看起来也是一位时刻徘徊在猝死边缘的社畜。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开口说话,林檎就不自觉地被他嘴角那颗显眼的痣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导致完全记不住他到底讲了什么。
好在对方脾气很好,又把问题重新说了一遍。
“哦哦,就像我之前说的,我才来横滨几天,连路都还没认全,更不会有什么人会替我付赎金。不过我在过来的路上仔细想了想,觉得他们绑架我也不一定是为了赎金。”
年轻的刑警先生推了推镜框,“哦?怎么说?”
“他们也可能是为了把我卖掉。”林檎一本正经地扒着桌沿说,“听说有的地方有很可怕的黑市,会贩卖人类的器官!他们一定是看我无亲无故的,就算突然消失掉也不会有人知道,所以才来绑架我的!”
刑警闻言抿了抿唇,一副很想说什么但又给憋回去的样子。
“这一点请不用担心,至少在横滨,没有那种器官贩卖的黑市。”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辛苦你们了。”
结果最后两人也没聊出什么新的线索,刑警先生就将她送出了警局的大门。
临出门前,那位刑警最后问了她一个问题。
“观月小姐,冒昧问一下,请问你对横滨的港口黑手党怎么看?”
“港黑的人那么努力,一定能成为世界五百强的!”
刑警最终没能绷住,在林檎面前露出了一言难尽的复杂表情。
她蹦蹦跳跳地走下台阶,没几步就上了早就等在一旁的黑色轿车,在刑警们的眼皮子底下大大方方地离开了。
“坂口前辈,就这样放她走了吗?她可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了啊。”
长发被盘起的年轻女性走了出来,有些担忧地看向身边的男人。
“不行,观月小姐只是一般人。”
“能跟那个人扯上关系,就已经不是一般人了啊,前辈。”
与留在警局门口的坂口安吾和辻村深月复杂的心绪不同,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林檎听说太宰先生知道她遇袭后很担心她——来接她的人是这么说的,开开心心地上了他派来接自己的车。
“听说你遇到了袭击,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看我好好的,一根头发都没掉。”
为了增强话语的说服力,林檎还极为刻意地转了转胳膊。
她似乎对于被袭击这事完全没有想太多,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被他连累的事实。异能特务科这次抓她,想必是为了套出些关于他的情报。当然,如果能以此来威胁他自然是最好。
她到底知不知道像这样跟他来往,自己的处境会变成什么样?
是完全没有想过,还是无所畏惧?
毕竟她有这个傲慢的资本。
然而林檎本人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三两步跑到了他的书桌前,随意扫了眼桌上散落的文件,重新对上他的视线。
甚至还问起了别的事。
“对了太宰先生,上次那个异能者怎么样,抓到了吗?”
她对自己上次擅自添加的设定还真执着。
他不动声色地点头,“嗯,抓到了。”
“那织田作先生的记忆……?”
他半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有些落寞地开口,“回不来了。”
“……这样啊。”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侦探社找他?”
烛火倒映在林檎雪青色的眼中,闪着明晃晃的光。
她仍旧同上次一般,说得那么轻而易举,理所当然。
在她眼中,被人遗忘是这样一件简简单单就能重来的事吗?
“不了。既然他已经不再记得,没必要再把他卷进来。这样对他来说会更好。”
她就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猜测一般,生气地拍了拍桌子。
“一点也不好!被朋友忘记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又不是没办法再见面了,不要这么快就放弃啊!只要能见面,就还有希望的!”
她的话语说得十分急切,明明被遗忘的是他,为什么林檎反而像是更难过更紧张似的?
他不明白。
“——暂时还不行。现在去找他的话,他就会面临跟现在的你一样的危险。”
“危险?什么危险?”
林檎几乎是把问号写在了脸上,太宰看了她一会儿,开口解释:“今天你被人袭击就是因为我。”
她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他们抓我是为了威胁太宰先生你?”
“嗯。上次的宴会你出现在了我身边,就算没有人主动泄密,想知道的人总能有办法知道。”他依旧保持着从容的笑,眼中却没有了刚才的温度。
“他们没办法直接杀掉我,就会从我身边的人开始下手。而看起来没有任何人保护的林檎你,自然就是最好的目标。”
林檎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而后得意地叉腰。
“哼哼,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可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宰先生你厉害多了!”
手无缚鸡之力?他吗?
总觉得林檎对他的误解与日俱增……
“你放心,我会把他们全都扔进局子里去的!”
就像今天这样,把异能特务科的人送进警局吗?
还挺有趣的。
“所以等这段时间过去,不再那么危险了,太宰先生要跟我去侦探社见织田作先生。”她凶巴巴地弯下腰,强调了遍:“说定了哦!”
还没有放弃吗?他都已经把话题跳过去了,她竟然又给拉回来。
明明是没有意义的事,何必要这么坚持?
太宰静静地看着林檎,没有说话。
可他的沉默引发了林檎的不满。
“太宰先生!”
明明在说着命令式的话语,却微妙得让人生不起气来。她的眼睛在火光下熠熠生辉,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可怕气势。
“其实我——”
“不过太宰先生要是实在觉得不行,到时候我直接带织田作先生来见你也可以。织田作先生看起来很好说话,一定会同意的!”
太宰:……
“——我知道了。”
反正约定这种东西,根本不会有实现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