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送了,还早,你回去再睡会儿吧,还没到上班的时候呢。”
华青衣拉着门,望着里头还穿着睡衣的张春华,笑着说了句。
谢绝了张春华送行的想法。
“哐当”一声。
在脸上的平静绷不住之前,带上了门。
将两人隔在了门内外。
关上了门,一直绷紧的肩头终于垮下去了些。
没有多停留,再次看了一眼这道房门之后,终于还是决绝的离开。
…
先来找了夏月白。
敲响房门之后,隔了许久,门才终于被打开。
一段日子不见,这个华青衣曾经的“徒弟”神色又萎靡了不少。
就像是一朵初秋的花,在盛夏之时惊艳了时光之后,终究还是免不了凋谢的结局。
夏月白这朵花,已不再是郑建口中所说的那朵“不败之花”。
但是华青衣却依然能够感受到这朵花的美丽。
尽管他没有见过这朵花于盛夏之时盛放的情形,却能嗅到那抹未尽的残香。
这是一个鲜活的女子,本该在盛开之时遇见一个识花之人,成为那人的半生回忆。
却因着他的缘故,永远的停在了那盛开之时的后半夜。
虽然依旧美丽动人,却总有种挥之不去的腐朽没落。
“你找到他了。”
夏月白开口的第一句话,就不是疑问句。
“是。”
这并不是一个多么难推知的事项。
华青衣回答的很干脆。
“那你还来这里干什么?你想要的,不想要的,应该都在他那里才是,我这里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
夏月白的声音很清冷,很无力。
短促而气虚,这是残末之象。
若是换作旁人露出这般情况,华青衣已然要通知亲属准备后事了。
只是在夏月白身上,除了清楚的知道这个女子距离最后的时刻更近了一些以外,也并没有多少还能为她做的事情了。
“我是来向你要上次给过我的那些药的。”
这般厚颜的话,从华青衣口中说出,心里竟然并没有预想中的那般难受。
许是看得开了,连这颜面也已经不重要了吧。
以前听老头子说起那些得道高僧,用老头子的话说来,都是些“唾面自干”的无趣之人。
当时华青衣不能理解为何会有那般脾性的人,如今自己倒是亲身体验了一番。
就是不知他如今这般可也算是看破红尘了否?
心中自嘲一笑。
这又算得些什么呢?
“哦?”
听着这话,夏月白清冷的面容终于是有了些变化。
眉头挑了挑,似是情绪高涨了起来。
不过转瞬又寂落了下去。
“我去给你拿。”
就那么开着门,转头进去了。
这句话里的意思,自然是不欢迎华青衣进去。
不过只是看着夏月白步履蹒跚的背影,华青衣就能理解其中的缘由。
应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最后的模样吧。
青春之时,多少人曾爱慕追逐过的容光,垂垂老去之后,也只是成了庭院角落里积年的陈灰。
这个女子性子这般执拗,定是不愿意做那一抹积灰的。
便就算做了,也是不愿被人看见的吧。
华青衣等在门口,并未催促。
只是夏月白还是回来的比他预想的要更快些。
“你…你还需要这些吗?”
那熟悉的药瓶,还是华青衣当时还回去的样子。
若是那里面的药丸不会来回滚动,兴许还会是他当时还回去之时的方位吧。
夏月白的语气里,难得的多了几分迟疑。
看着华青衣的眼神里,也更多了一分希冀。
华青衣如今已然能够读懂其中的意味。
自然知道夏月白期盼的答复如何。
“自然是需要的。”
笑了起来。
这是夏月白为他找到的答案。
当时他不知道这些药是为何物,但是在知道了来龙去脉之后,以药理推之,其实并没有那么难知道这药的作用。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
夏月白的气息有些乱。
越到后面,声音便愈发的低了下去。
似是心中的某些坚持,终于彻底的放下。
“…”
华青衣顿了顿,等待着夏月白的气息平复了些,才又继续说道。
“这次应该就是我最后一次过来了,不管如何,我觉得还是应该对你说声谢谢…感谢你…”
原本后面是还有些话的。
只是临到嘴边了,才觉得再说起些前事,徒惹烦扰,实属不必。
便作罢。
夏月白陪着他这千载一路走来,华青衣如今虽已承诺不了什么,但是一声感谢还是应当道明的。
“…”
夏月白低下了头。
从半掩着的门扉里,能看到的神色不多,只能瞧见她的肩头有些轻颤。
就不知是悲恸,还是激动了。
“此来,便是这些,不多叨扰,告辞。”
时间并没有多充裕,所以也就没多少时间留给华青衣去体会其中的情绪变化。
事前规划的这般紧促,说来,这是其中缘由之一。
华青衣话毕,便转身离开。
一直到过了拐角,进了电梯,都没有听到那一道关门的声响。
一声轻叹到了嘴边,还是强又吞了回去。
既是做了决定,便不当后悔了。
…
会想起那些人刚才的态度,郑建都还有些没想明白为什么。
他原本准备好的那么些理由,对方听都没听,就扔回来了一句。
“好,就按你说的做。”
再问什么时候安排治疗,也很快的回复了一句。
“这两日。”
要是早知道那些人这么容易就能糊弄过去,那他还费那么些力气想借口干啥啊!
直接说华青衣今天之后就不存在了不就得了。
有了那个承诺,其实心里的记挂就已经算是解脱了。
得了许诺,也没什么人可以去分享这一份快乐。
明明听到那句话的瞬间,都是他许多年都未曾有过的激动了。
不能出去炫耀一番,实在是有些锦衣夜行的未尽之感。
憋闷的很。
“也不能再去看看那朵花了,咱们这都是要结婚的人了,去了也不太方便啊…”
靠在车门上,摸了摸身上。
掏出包烟,点了一根。
深深的吸了一口。
火光明灭,印照在郑建的瞳孔里,群相环生。
烟,已经抽的很熟练了。
实在没什么难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