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午饭吃的很是轻松。 坐在山顶吹着四月的微风,偶有花瓣飘落,再加上周峰不停插诨打科,虽说许诺不知为什么突然阴个脸不说话了,众人也是欢笑阵阵,胃口大开,林眠带去的一大堆吃的被消灭了大半。 吴浪没跟他们一起吃,自己一个人站在不远处一棵树下抽烟,边抽边盯着张晗看。也不知抽了多少根,就好似尼古丁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想通了一般跑过来,语气平静地问:“你们吃好了?” 那口气就好像不久前在竹筏售票处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许诺嗤笑一声:“你这吸得是烟还是□□啊?还有治疗神经病的功效?” 吴浪居然破天荒地没接他这话茬,而是在包里翻了个相机出来递给张晗:“你不是说想跟大家拍个合照吗?我今天把相机都带着了。” 张晗翻了他一眼:“你别跟我说话,继续到一边犯你的病去!” 吴浪的表情僵了一僵,没说话,握着相机的手固执地伸在张晗面前。 其他人也没说话,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这年头相机虽说不是个稀罕物,也算个奢侈品,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的。就算有的人家,大多也是小心收起来,逢年过节地才拿出来,买了胶卷拍点照片。 张晗确实跟吴浪提过想跟她的几个死党拍张合影,因为他们还从没照过合影。没想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吴浪把她的话记在了心上,真的就背了个相机出来,给她拍合影。 张晗盯着面前那个黑黢黢的相机,没动。 内心在激烈地挣扎。吴浪那个臭脾气就像龙卷风,来的急去得快,时常是有一点不顺心就发飙的。平日里她最多是不理他,待他自己想一会儿想通了自会跑来跟她道歉。可是今天不同平时,他这么突然地发脾气,着实是太不给她面子了。 张晗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已经想好要晒他一段时间,绝不跟他再说一句话的。可是谁知道他突然掏出个相机来诱惑她…… 她不动,吴浪就也不动,两人僵在那里。 最终还是夏依依站起来接过了吴浪手里的相机,又去拉张晗:“难得今天天气好,这里风景也好。拍出来的照片一定好看。” 张晗也不是个扭捏的性子,当下便顺着夏依依的手劲站了起来。 大家选了个空旷的位置站好,正好能够俯视波光粼粼的翡翠湖,又随手拉了个同学帮忙拍照。 吴浪无视张晗的白眼,一直亦步亦趋地紧贴着她。于是众人只好往另一边站。 于是就在这个暖意融融的四月,翠山上山花烂漫,翡翠湖碧波荡漾,他们终于有了第一张合影。 不过,是一张六人合影…… 照片一拍完,张晗和吴浪一转眼就不见了,也不知道跑去哪儿了,背包还丢在地垫上。 许诺说找个地方去抽支烟,也跑得没了影。 周峰嘴里嘟囔着:“都是些不靠谱的,一个个的跑得比兔子还快。”边嘟囔边往夏依依身边靠,一边还不停地跟林眠使眼色。 见林眠没反应,他转而用眼睛使劲瞪她,兼之不停干咳提醒。 林眠觉得自己再继续在这待下去,周峰估计就要把肺咳出来了,于是强忍着笑意把垫子上的垃圾收拾收拾,然后同情地拍了拍夏依依的胳膊:“我去扔垃圾了,你们俩在这好好看包。” 找这个借口,林眠是存了私心的。 因为垃圾桶在凉亭的边上。 林眠沿着一条石子小道往凉亭走,她没抬头,却清楚地感到乔景行的视线在她身上,那视线带着温度似的,让她的脸微微烫了起来,手心也出了层薄汗,腻腻地捏着垃圾袋。 被这么盯着,林眠觉得自己都要不会走路了。她不由地停了下来,先深呼吸,让心不要跳的那么快。然后抬起眼睛迎上了那道视线。 乔景行正斜倚着凉亭的红色圆柱,看着林眠拎个垃圾袋低着头在石子道上慢腾腾往前挪,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好似害怕踩着蚂蚁一般。 他看的有趣,心里不禁默默在替她数数,看这么一小段路她要走多少步才能走到垃圾桶,却不想她突然抬起头迎上了他的视线。 乔景行愣了一下,随即站直了身子。 阳光下林眠正抿着嘴对他笑,脸红扑扑的,不知是不是热。他想也没想就跳下凉亭,准备迎上去。 林眠的笑容没能维持多久就僵住了。 他看到乔景行从凉亭边的台子上跳下来,才走了没两步就被人拦住了。 是俞晓晨。 她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穿着袖口有蕾丝边的白衬衫和绿白相间的校服裤,脚上一双白球鞋擦得纤尘不染,就跟一支白玉兰似的,修长干净地站在乔景行身前,手上拿了一本书,不知在跟他说什么。 心如同从高处突然坠落。一瞬间的失重,让人喘不上气。 林眠撇过头,不再看他,径直大步走到垃圾桶边上,把垃圾扔了进去,赌气似得,用了很大的力气。 可她知道自己不是在生气,她只是很慌,没来由地心慌,在看到他跟俞晓晨说话的时候。 他们站在一起是那么般配,无论是外形,还是成绩。他们还共同在学校广播站,每天都可以见面,每天会有说不完的话题。 而她,她甚至连看着她俩站在一起的勇气都没有,只想埋着头赶快逃走。 脑子里闪过了一个词——相形见绌。 林眠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根本不敢回头,只随便捡了条路就走,也不管那条路能不能走回刚才她们吃饭的地方。 身后有人追了上来,还夹杂着俞晓晨喊“乔景行”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有点无措。 林眠闷着头往前走,踩过草地,跨过矮树丛,几乎是慌不择路。 终于有一只手从后面拉住了她的胳膊,乔景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怎么了,你要去哪里?” 林眠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你怎么了?”乔景行皱了皱眉,又问了一遍,眼睛里满是关切。 林眠这才看了看周边,原来她不知怎么就钻到一片树丛里来了。左手边有一排低矮的房子和几棵树,正好隔开了外面的人。 林眠又看看脚下,这儿根本就没有路,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走进来的,就记得好像跨了几个树丛。再看看鞋子,果然沾了不少泥巴,脏兮兮的。 她脸上一红,悄悄把脚往后缩了缩。 乔景行有点无奈,放低了声音:“刚才俞晓晨来找我说广播站的事情的,最近我们准备做一栏新节目,在找材料。她昨天在书上看到篇文章,觉得里面有些内容很贴近我们的主题……” “我知道。”林眠打断他,急急地说,“我当然知道她找你肯定是为广播站事情啦,我只是看你们在谈事情,我就没去打扰。扔了垃圾我就准备回去的,夏依依还在等我呢……” 可是为什么走到这树丛里来了,却难以自圆其说。林眠顿了顿,有些尴尬地止住话头。 一瞬间的沉默。 乔景行的手从她胳膊上滑了下去,轻轻牵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要不以后你每个礼拜来帮我找稿子吧。我原来的那个采编去忙新栏目了,现在每周五的栏目只有我一个人忙活,都没人帮我。”他说着还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语带恳求,又有点可怜,“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来帮帮我,好不好?” 似乎有一股暖流从指间流淌至全身,林眠整颗心被润的柔软又温暖,每一丝褶皱都被熨的平展展的。 “好。” 乔景行似乎很高兴,还得寸进尺地继续要求:“每个礼拜五中午还要帮我打饭。” “好。” 乔景行轻轻拉了下她的手,林眠被带的又往他面前挪了半步。 离得那样近,近的似乎都能听见他的心跳声。林眠的头埋得更低了,连耳朵都烫了起来。 “你们在干嘛?” 斜刺里突然有道声音响起,熟悉而尖锐,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林眠心一沉,下意识地甩开了乔景行的手,惊慌地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