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等众人都喝尽了兴才逐渐散去。
“沈老板今天能来我们集韵斋,我是真的高兴……”
出了庆元堂饭庄,走到临别的路口上,裴庆丰拉着沈悠的手,嘴里不停絮絮叨叨说些醉话。
沈悠一直耐心听着,等裴庆丰把话说完,他才同周姓司机一起把摇摇欲坠的裴庆丰给扶上了车。
关车门时,沈悠心中一动,顺势把《秋海棠》手稿放到了裴老的上衣口袋里。
送走裴庆丰,沈悠不禁轻舒了一口气。他刚准备离开这里,就见神色微醺的林雁秋朝他走了过来。
“林老板怎么没走?”
“我是专门在这等你的。”
沈悠疑惑看她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沈老板今后有何打算?
刚才在酒桌上,您说自己有复出之意,那我便直接问了,华夏京剧院、申江京剧院、春秋剧社……,您想好要加入哪个京剧团了吗?”
“这个,我还没有想好!”
沈悠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我倒也不必非得加入京剧团不可。
“来我们申江京剧院如何?”
林雁秋开门见山道:“我们申江京剧院虽然在名声、规格上不及华夏京剧院,但个人待遇优厚,创作氛围相对自由,对沈老板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而且,沈老板若是不想远去申江,留在燕京也是可以的。
近期,我们申江京剧院要在燕京开一个办事处……”
原来是要为单位引进人才啊,我还以为她是看中了沈月楼的人才,呵呵,有些自作多情了。
沈悠含笑不语,心中其实早已有了主意。
见沈老板不为所动,林雁秋轻叹道:“我这段时间会在燕京长驻,沈老板若是想好了,可随时到纱帽胡同二十七号来寻我。”
听她这话,沈悠赶忙拱手敷衍道:“一定,一定。”
……
醉酒是一种十分痛苦的感受,尤其是在年龄渐渐大了以后。
回到家中,吃了点醒酒药,再酣睡一觉,裴庆丰才从那种醺醺然的状态中慢慢恢复过来。
揉了揉发胀的额头,掏出手机看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半。
“咦,这是什么东西?”
在他掏出手机的瞬间,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笔记本从他上衣口袋里掉了出来。
翻开笔记本,只见扉页上写了秋海棠三个字。
“《秋海棠》,这该不会沈老板所写的那本小说吧?”
看到这个雅致书名,裴庆丰的脸上不由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打死你一子,
有一子与你偿命,
……
“爸爸见了妈,真不知道要怎样欢喜咧!
他尽管不肯来找你,但从家乡到这儿,又有那一天放下过妈的照片?”
在汽车里,梅宝又凑在湘绮耳朵上这样说。
她们那里知道已经太迟了!
车子开到他们所住的那家小客寓门首,隔着车窗,湘绮就看见有一辆救火会派出来的病车,正缓缓地向西驶去,梅宝也发觉客栈前面,竟例外地挤着许多闲人,水门汀上又有一滩鲜血。
她才随着湘绮跨出车厢,突然就有一个人扑了过来。
“妹妹!妹妹!”
这是韩家姑娘,浑身发抖,脸色已吓成灰白。
“你爸爸打楼上摔下来死了!”
夜色深沉,寒月皎皎,待裴庆丰翻看到《秋海棠》的结尾,心中的悲痛已不可自抑。
秋海棠、罗湘绮、袁宝藩、梅宝、刘玉华……故事中的一个个鲜活人物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
“一代名伶惨遭毁容,这该是多么大的痛苦与羞辱啊!
放还归家,积年家财被忘恩负义的仆从盗走,又经历战乱,后来还得靠街头卖艺来抚养自己的女儿梅宝,他的心里早已积攒了太多悲苦,所以,他才会在即将见到罗湘绮时,选择自杀。
他希望留在罗湘绮记忆中的是那个风华正茂,容颜绝世的名花旦秋海棠,而不是如今相貌丑陋,潦倒落魄的街头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