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嘴角带笑滔滔不绝地说完这一长串话,嬴政听完,盯着她波澜不惊的眼睛:“姑娘高见,是——郑某唐突了。”
“哪里的话。不过是互相理解一下罢了。”姬昔伊摆摆手,老板端着七碗汤面走上来,一一摆在众人面前,姬昔伊端过属于自己那碗,冲老板笑得灿烂,“您手艺真好!我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片儿汤了!”
“那姑娘你就多吃点,你快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不够我再给你添,这碗不要钱!”
“哎!多谢!”
姬昔伊端着碗转回身,看见对面的郑公子依旧盯着自己,她收起笑容:“郑……丈夫(意思:高大的男子),你为何老盯着我看?”
“有规定顾客间不许互相盯着看吗?”
姬昔伊张了张口,有一瞬间呆滞,她觉得面前这个人太坏了,也太聪明了,举一反三的能力极好,她甚至发现对方眼睛里略过一丝促狭和笑意,她懒得理他,低头专心吃汤饼。相比于馍馍,汤饼说是世间美味也不算假,特别能暖人心。若是她回不了楚国,就在秦国这里开一个汤饼摊子,等天下大乱,她就去找刘季,当他的谋士。那时已经是很多年以后了,她是个中年妇人,没有了好的容貌,刘季肯定也看不上她,她正好借此机会用智计换取名利。不过,给别人打工终究不是稳妥的,要是能想法子宰掉嬴政,那该多么爽快!
姬昔伊在心里一边盘算一边埋头吃汤饼,嘴角不由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嬴政平时在宫里吃饭最多吃三大碗左右,可是看到姬昔伊吃得这么香,他的胃口也变得好了很多,足足吃了六碗汤饼。他吃到第四碗的时候,有两个部下多看了两眼。等他吃到第六碗吃完,掏出手帕抹嘴时,部下们都露出担忧的神情。
“您吃这么多,会不会胃里难受?”
“当然不会。”嬴政脸上一片轻松,他正想去看看那个能吃又不文雅的姑娘时,却发现那个姑娘已经结完账,跟另一个姑娘往远处走了。他头脑一片空白,身体先于思想追了上去:“姑娘,你们去哪里?”
姬昔伊回头,有些奇怪地看他,眼神里带了些警惕:“我们去哪里,与汝何干?”
“是这样的,姑娘。”嬴政心念电转间,想好了说法,“天色不早了,我看与姑娘结伴的人也都是女眷,这里不那么安全。如果姑娘正好与我同路,我愿意护送姑娘一程。”
姬昔伊的眼神看他更奇怪了:“我们非亲非故,您为何愿意护送我?”
“因为我觉得姑娘刚才那一番高见令我豁然开朗,所以还想多请教请教姑娘。可是此地一别,天下之大,我们恐怕再无相见之日。所以我斗胆恳请姑娘让我送您一程,路上还请姑娘不吝赐教。”
姬昔伊总觉得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好货,虽然她的丫鬟紫珠会武,不过双拳难敌四手,她再拒绝说不定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会带着部下宰了她们。她跟紫珠使了个眼色,紫珠心领神会,她们二人走到和琅鸟约定汇合的地方,告诉郑丈夫她们在这里等另外一个姑娘。
过了一会儿,琅鸟回来了。她刚才去把三匹马卖了,换了不少钱,她一只手放在袖子里搓着银子,嘴角挂着笑意,她刚想开口喊公主,就被紫珠眼里的肃杀吓住了。她余光一瞧,一队骑马的男人跟在公主和紫珠身后,为首的那个长目高鼻,身体健硕如山,她的腿肚子轻轻打颤,走一步好似要费千斤力气,可她还是努力保持笑容,慢慢走到公主身边,“昔伊,我们去咸阳吧。马车我订好了。就是缺少保护送行的。”
“那感情好。”嬴政自然地接过话题,笑着道,“正好我们送你们去咸阳,也减少你们的花费。不过,姑娘你竟然叫昔伊啊。”
“怎么了?”
“没什么。”嬴政笑起来,“我觉得,昔伊,真的是个很美的名字。”
是的,这是一个充满凄凉美的名字。《采薇》讲得也不是什么男女情爱,而是战争给人民生活带来的巨大创伤。
嬴政笑得是,到底是谁,给这位姑娘起了这么一个名字?他取这个名字给自己的女儿,是爱她呢,还是恨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