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祁路遥的眼神中,闻宁舟读到了她对喝药的抗拒,显而易见。
“哪还有一碗,没啦”,闻宁舟笑起来,“给你,糖人。”
闻宁舟手里拿着一根筷子,顶端粘着一团焦糖色的圆形东西,她说是糖人,其实画的是叮当猫。
反正祁路遥也不认识,她就画最顺手的卡通人,圆乎乎的蓝胖子,画起来容易,糖还多。
祁路遥接过来,眼睛亮晶晶的,“从哪来的?”
“你吃嘛,形状不重要,尝尝甜不甜?”
祁路遥没吃过糖人,不知道该要怎么吃,小心地放进嘴巴里,咔嚓一声脆响,蓝胖子的脑袋顿时少掉一半。
“好甜”,她咔嚓,又咬掉另一半脑袋。
眨眼间糖人就剩下面那一半了,闻宁舟问,“你吃得好快呀,那么多一起吃,甜得不齁吗?”
祁路遥吃糖的动作顿一下,接着便恢复高岭之花的模样,慢条斯理的,用手指抚.过唇角,矜持得很。
“我没吃过”,祁路遥坦然道,然后重复一遍,“很好吃,好甜。”
清清冷冷的人,却很喜欢吃甜甜的东西。
闻宁舟,“那晚上你喝完药,我还给你做。”
“会给你添麻烦吗?”祁路遥问得是相当的客气,实则期待都要溢出眼睛了。
闻宁舟看的分明,她笑盈盈道,“不会呀,做起来很简单,熬点糖稀,淋在盘底上画就好了。”
“灶房里还有一个,等中午的时候再吃”,闻宁舟说,“不能一下子吃光,容易吃够,而且对牙齿不好。”
祁路遥想说,不会吃够的,但她只矜持道,“你不吃吗?”
“我又不用喝药呐”,闻宁舟说,“糖是给伤患准备的。”
“都告诉你了,医者仁心,你真的是超幸运,遇到我这样体贴的赤脚郎中”,闻宁舟有人说话,就总想贫嘴。
闻宁舟猜,祁路遥的身世应该挺不好的,在这么个不清楚的时代,明明是女儿身,偏扮作男装,还受了这样重的伤,一定是被逼急了,跳下断崖,才出现在这荒山野岭。
连糖人都没有吃过。
她去集市的时候,都见过有卖糖人和糖葫芦的,该是不贵的,她没买过,但见不少小孩吃过。
谁都有秘密,各有各的难处吧,这个人,以前过得该是很惨。
闻宁舟软下声音,她自认露出的是慈祥表情,实则一片温柔体贴,“咬着吃会腻,你含在嘴里让糖慢慢化掉,甜的时间会久一些。”
祁路遥依言,靠在床头,斯文地吃糖,手握着筷子,tian糖尝甜味,显得有些乖巧。
外面的雪下了一整夜,山里的温度极低,闻宁舟缩着手不愿意露出来。
山路本就崎岖,下了雪更难出行,闻宁舟本就不常出门,她过冬的松鼠一样,给家里屯了不少吃食.
都放在厨房里,肉和鸡、鱼腌制后挂在窗框上晾着,菜就放在菜橱子里。
地窖她是没胆子放东西进去的,下去一次就足够了,里面都是潮湿的泥土味,还有些腥,她总担心泥里会有蚯蚓。
漫山遍野被白雪覆盖,打开堂屋的门出去,一片白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光得微微刺眼。
闻宁舟出去扫雪,祁路遥不能下床,靠在床头吃糖,等她回来。
不能帮上忙,祁路遥心中遗憾,闻宁舟心思剔透,自然看得出来,她岔个新话题,问,“你喜欢雪吗?”
喜欢雪吗?祁路遥没什么喜不喜欢的,她对所有事物和人的感情都淡,更遑论风霜雨雪这等自然现象。
看闻宁舟兴致勃勃的模样,她说,“喜欢。”
闻宁舟用木锨铲雪,将门口的雪铲干净,防止雪化的水弄到屋里湿乎乎,又在小院子里铲出一条半米宽的小路。
做完这些,她后背出了层薄汗,太阳光挺暖和,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但是温度很低,雪没有一点要化的意思。
去后院里把红中它们重新安置一下,又给小十一它们喂了吃食,小鸡崽子挤成一团,缩在柴火堆里,冻得瑟瑟发抖。
把所有小家伙安顿好,闻宁舟用上层干净的雪,堆了一个小小的雪人,用包药用的土黄色纸,叠了个三角形的帽子。
枯树枝做成胳膊和扣子,摁上两颗花生米在上面的圆球上,当做眼睛,没有胡萝卜做鼻子,闻宁舟捡了个板板掉的鸡毛,贴在雪人脸中间。
雪人很小,闻宁舟双手捧着,用身体推来门,跻身进卧房去。
“看雪啦”,闻宁舟献宝一样,把雪人捧到祁路遥面前,“可爱不,喜不喜欢?”
足不出户,祁路遥看到了最可爱的雪,她不自觉的就柔和了眉眼,“喜欢,太可爱。”
山间独居,闻宁舟没有什么活做,她没有农田,在小院子里开了块地,冬天不好种东西,她埋了点蒜在地里,已经冒出青青的绿蒜苗。
没有要紧的事做,闻宁舟也脱掉鞋子爬到床上,和祁路遥抵足而坐。
闻宁舟拿出做了一半的针线活,坐被窝里缝一双厚底的棉鞋子,用的是很粗的针,手指上戴了个顶针,在给鞋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