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蒹葭哪知道此时屋里会有着非人类的两个物种在僵持对峙。
她和殷法儿站在大门外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六七有没有吃好”“六七会不会不习惯别人家的环境”“秦总会不会对六七不好”等一系列,和自己心心念念的狗娃有关的问题。她甚至觉得自己像个老母亲,哪怕操碎了心也碎得心甘情愿。
“你要不还是回车里等......”殷法儿搀着蒹葭,很担心她腿上还没拆线的伤口。
“不用。”叶蒹葭斩钉截铁的打断了法儿的话。
虽然知道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但殷法儿还是想直接将她扛起来抱回车里去。
“你当年断腿的时候也没见你有多羸弱。”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跃跃欲试的动作,殷法儿刚找到落手点,就听见蒹葭又补了一句。这下才让殷法儿收回了大胆的想法大胆的心,乖乖和她一起站好。
眼前这扇大门,猫眼孔在午后的日光下透着光,甚至有些发亮。
眩目光芒恍惚间,叶蒹葭觉得自己回到了五六年前的那个下午。
差不多也是这样的场景,只不过是叶蒹葭搀扶着殷法儿,站在样貌有些相似的大门前,呆呆的仰着头,看着额前方的小小猫眼。
好像通过这一只猫眼,法儿和外公就能释然。
那是殷法儿第一次参与实战。她被人用铁棍打断了右腿,造成了严重的骨折。其实那次并非大案,甚至相较于她现在出警的现场有些不值一提。只是因为法儿才入职不久,没有很充足的经验。才会在掉以轻心的情况下遭人偷袭。
至少法儿自己是这么说的。叶蒹葭看着猫眼,脑海中还是法儿吊着石膏腿,靠在病床上极力辩解的样子。
可外公不能接受。不是不能接受法儿的解释,而是不能接受她违抗了外公的命令,不顾后果的走了和法儿妈妈一样的道路。
就这样,外公和法儿僵持不下,两人都不愿退一步。一个站在门外拄着杖希望得到世界上最后亲人的认可,一个坐在门内希望最疼爱的孙女能“回头是岸”。
“你跟我比?”殷法儿将叶蒹葭从思绪离牵回,“我不是说过,你只需要保护好你自己,我会保护好......”
话音未落,门内咔哒一身开了锁。
殷法儿条件反射的摸了后腰,在蒹葭怪异的眼神下,片刻后才意识到自己虽然没带枪,但也不是来出任务的。
“不好意思,职业病了。”她不好意思的拱了一下她的小鼻子。
叶蒹葭看着她一如从前的脸,突然有些鼻酸。好像是感动,也好像是心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来那个磕破了皮都能哭半天的小女孩,断了腿也一声不吭了。
“叶小姐,殷小姐,请随我来。”
叶蒹葭记得这位管家被秦总叫张姐,只是还没来得及对她点头致谢,叶蒹葭就被从旁边推出来的轮椅吓了一跳。
“因为您不是很方便,所以秦总特意安排了代步工具。希望您不要嫌弃。”张姐解释道。说罢还用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安安心心坐上去。
叶蒹葭看了一眼上前去接过轮椅,并有意无意顺手摸了摸坐垫的法儿。在得到肯定的眼神回答后,放下了心被她搀扶着坐了上去。
电梯缓慢的上升,头顶的灯光照下来,厢内的空气都快要凝结。
“那个,张姐,我们领了六七...”叶蒹葭抿了抿嘴唇,“狗,我们领了狗就走。”
张姐依旧是标准的站姿,标准的微笑。殷法儿觉得她像个机器人,似乎除了听从人的指令,再也不会有自己的思考。
“叶小姐,秦总在三楼等您。”
叶蒹葭也不知道张姐这算不算答非所问,但是很明显,带狗离开这件事是张姐没法做决策的。更明显的是,她只是想要带狗离开,这件事也并不容易。
尤其是当电梯门终于打开的时候,和叶蒹葭想象的场景大相径庭。一眼望过去,长长的走廊好像看不到尽头。
“张姐,我们......”叶蒹葭刚开口,说着再回头身后竟没有了人。甚至连电梯厢、还有头顶的灯,都消失不见。此时背后就是一堵墙,地上是厚厚的地毯。
“法儿,法儿?”她惊讶的同时也慌了神。
“法儿你在哪?”叶蒹葭一面猛拍墙壁,一面在心中极力劝自己一定要冷静,要理智。但不论她怎么拍墙,传出来的永远都是沉闷结实的声音,也不论她闭眼多少次,再次睁开却还是一样的场景。
就在她条件反射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却突然被大腿传来钻心的疼扯得叫出了声,又一次重重的坐回了轮椅上。她掀开裙摆,看了一眼缠了厚厚纱布的大腿,又抬头望了望四下无人的长廊。沉思片刻,一咬牙解开了纱布。
叶蒹葭也不知道是算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
纱布之下没有缝合的伤口,没有刺眼的黑线。但是很奇怪,传来的疼痛感是那样的剧烈清晰。
在极力想要站起来的欲望驱使之下,叶蒹葭又一次的挣扎仍旧无果。
定位清晰又准确的疼痛从身上各处传来,车祸的场景也历历在目。从眼前飘过的碎片、温热粘稠的血液、六七在自己怀里微弱的呼吸......
啊对了,六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