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不顾身上的银针,想去拉水芹的手,气若游丝喊道:“婉婉、婉婉……”
水芹一下就将老夫人按住,只是下手存了几分柔和,老夫人依旧能动。她皱眉,对芮嬷嬷与文琪道:“若是这针出什么差错,老夫人身体必定受重创。”
两人一听,也顾不得尊卑,合力按住老夫人,芮嬷嬷红着眼眶道:“老夫人,您醒醒,这是来治您的大夫,不是小姐。”
老夫人头脑比常人清晰,即使在病中,也保留几分理智,此时慢慢回神,不再挣扎,只定定看着水芹的脸,目光丝毫不舍得离开半分,直到施针完毕,她才喃喃:“是我的婉婉吗……”
水芹本不想作声,伸手为她把脉,却意外的发现,老夫人的郁结竟打开了一些,她抬头,对上老夫人充满思念、小心与哀伤的眼,内心莫名升起一股子不忍的酸涩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帮她掖了掖被子:“睡吧。”
见老夫人慢慢阖上了眼,水芹默默起身,打算离去,却被芮嬷嬷一把拉住。
“这位大夫,”芮嬷嬷努力让自己理智起来,这张脸实在是太致命,让她忍不住心颤,“你来之前,肯定知晓老夫人的生平往事,我实话说,我家夫人受了太多苦难,左思右想,这世上竟然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事。”
水芹敛下的睫羽动了动。
“若是我家小姐还在世,别说是中毒,老夫人定然不会让自己有任何闪失,咳个嗽都会严肃对待,可是我们家小姐已去了二十几年……如若今日没有你,我知道,老夫人定然熬不过这个年,可是、可是……你是个玲珑剔透的人,今日种种异常,你心中定然有数你与我家逝去二十几年的小姐几乎一模一样!”
水芹依旧不语。其实她心中却已然明了,可是她要听芮嬷嬷说出来,她人善,却不傻,就算要救人,也不能露出一副任人摆布的白痴样,上赶着的东西,总是没人珍惜。
果然,水芹这幅仿若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让芮嬷嬷的心狠狠抖了两下,明明是暮夏,却抽着口冷气道:“如若你愿意帮我家夫人解开心结,让她好好活下来,你无论有什么条件,我们都能答应!”
水芹抿了抿唇,这才露出些情绪,淡淡扫过朴素的房内,虽然没说话,但眼利如芮嬷嬷一般的人,怎么看不出水芹在想些什么呢。
她在示意:这么破,能提供什么条件?
她与小姐虽长着一样的容貌,性格却南辕北辙,小姐是多么温婉、良善啊……
芮嬷嬷内心苦笑一声,面上打起精神:“我们老夫人虽暂时被困与院内,但她与先太后可是蜜中好友,太后还在时,她常常进宫陪太后说话,可以说是看着陛下长大的。再者,我们老夫人出生于云阳侯府,当年侯府只有她一个嫡女,出嫁时,那嫁妆可不比皇后少多少……”
芮嬷嬷不愧是芮嬷嬷,说了这么多,听着是让人觉得眼前一亮,但仔细深究,她什么都没保证,只是平淡述说罢了。
水芹也不欲与她周旋,直道:“如若老夫人能将我当做亲女,自然是莫大的荣幸,但我终究不是老夫人的亲女,但一个义女的名头,我还是担得起的,日后老夫人的衣食住行,自然都有我承担。”
芮嬷嬷眼睛咻然睁大,眼前这个人,胃口,可真的是大啊……
老夫人膝下无子无女,如今只有郭侯担着个儿子名头,但郭侯不得圣心,要不然也不会转而去讨好一个皇子,只要老夫人痊愈了,在陛下面前一说,郭侯能不能继续当郭侯,还是个问题。
到时候水芹是老夫人唯一的女儿,若是老夫人百年后,那所有的嫁妆、人脉,不都是她的了吗?
芮嬷嬷内心九曲十八弯,然而水芹压根就没想那么多,她其实只想着搞掉郭侯,借借老夫人的风而已,什么百年后,什么嫁妆,那么遥远的事,水芹根本没想到,更不至于惦记。
不知道芮嬷嬷内心是经历了多少的思量与折磨,都在水芹疑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的时候,才一狠心,点了头:“该的该的,你救了老夫人的命,你想要什么,我们自然都会给。”
怎么有种欺负孤寡老人的感觉?
水芹瞅了一眼仿佛做了什么人生大决定,出了一头汗的芮嬷嬷,内心嘀嘀咕咕。不过她一向心大,既然事情成了,就把这些嘀咕都抛到脑后去,专注老夫人的病情。
既然拿到了她想拿到的,那自然是要更上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