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等小雨上了茶 水芹坐于上位,与他保持着三米距离,远远对话。
那大夫往四周一看 见唯一守着的人也远在门外,才用水芹勉强听清的音量道:“我姓全,我们以平辈相称即可。我也不说什么糊弄人的话 毕竟老夫人那些事,你若是有心,随处打探一番便知。老夫人是郭侯府的老祖宗 郭侯府乃是开国便传下来的爵位,郭侯家世代习武 不通礼仪 而老夫人出生名门 若不是老夫人悉心教导,郭侯府那能有今日的好日子。”
“只是老夫人品行高洁 命却是顶差的,老侯爷虽敬妻子 但爱拈花惹草,导致后来满院庶子庶女,而老夫人只得了一个女儿。按理说 若是没有嫡子,要把爵位传给庶子,是要降爵的 但仙去的太后与老夫人是闺中密友,老夫人费尽心思,终于顺利将爵位传了下去,可谁知……”
全大夫叹了口气:“谁知那庶子压根就不是个好东西 一承爵位,便对老夫人不管不顾,若不是老夫人自身有手段,恐怕是要过苦日子了。”
说着,他语气又沉了两分:“若是就这么两不相干那还说得过去,可是不知为何,年前,那郭侯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开始对老夫人孝顺有加,老夫人心一软,就叫他钻了空子,此番病重,恐怕与他脱不了干系。唉,若是老夫人女儿还在就好了,只可惜,老夫人女儿也是个命薄的,年纪轻轻就去了,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
“你凭什么说这事与郭侯脱不了干系呢?若是老夫人真的身体出了错,那怎么办?”
全大夫拍了下桌:“我好歹是个大夫,虽说没本事救老夫人,但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那不对劲还是能脉出来。”
“其他人呢,老夫人这情况,应该能请得动太医罢。”
全大夫浑身一抖,颓然道:“你不知道那郭侯的手段,他毕竟在侯爵的位置上坐了十六七年,如今让人将老夫人住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所有能找的大夫都叫他收买了包括我。”
全大夫苦笑两声:“我虽是个有名气的大夫,但每年也不过赚个百多两,可那郭侯一出手就是千两,我、我一开始没能抵住诱惑……”
水芹这下是真讶异了,这大夫看着不像什么好人,没想到还是有几分良善的只不过是真是假有待考究。
全大夫继续道:“两年前,正是我无人问津的时候,若不是老夫人帮了我一把,我也不会有今天,是我欠了老夫人的,我家中也有老母,终究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水芹探究地往大夫脸上看去,见他眼中确实有悔恨,沉吟片刻后道:“那我为何要绞入这趟浑水呢,我只是个普通妇人罢了。”
全大夫沉默了,他也是病急乱投医,他私下打听过其他几位大夫对老夫人病痛的看法,无一例外,都是无药可医,若不是就算大家全力医治,恐怕也救不了老夫人,他们不会如此乖顺拿银票,他们也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但周公子的奇迹就发生在眼前,他一时没忍住,凭着一腔愧疚,就这么鲁莽上前了。
水芹见他答不出,也不紧逼,任他想了许久,支支吾吾答出一些金银财宝后,才道:“这事我知道了。三日后的辰时,你再来一趟,我若是同意,你便可以带我进郭侯府,我若是不同意,也会像你说明。”
全大夫连连点头,赶紧跑了,想来是那腔热血已经散了。
“笃、笃、笃……”水芹一下又一下,或轻或重敲着桌面,等到天色渐黑,才对着门外吩咐:“小雨,明日随我出去一趟,现在摆膳吧。”
之后两日,水芹通过多方渠道,得知郭侯府大致情况就如同那大夫所说,只不过没有大夫口中那么细致,又从许晏清口中知晓郭侯与三皇子关系交好,双眼一眯,这郭侯府她是去定了。
第三日辰时,天色光明,全大夫早早就在外等着了,等了足足两刻,心越来越高悬,才见水芹穿一身纤尘不染的淡蓝色偏中性衫袍,背一方方正正的药箱从宅内出来。
她今日形象与昨日全然不同,头上只用一只银钗插起,颇有几分少年的清新气息,将昨日穿袄裙时的娇美全压了下去。
全大夫瞥了两眼,也不敢多问,夸了两句后麻利的带路往郭侯府赶去。
郭侯府比起周府要更加宏伟,得知是全大夫带来的人,看着又只有十几岁,还是个女孩,看门的两个小厮连迟疑都没有,痛快地将他们放了进来。
这处院子名叫宁心院,院内外都有身强力壮的小厮与丫鬟把手着,原本属于宁心院的十几个丫鬟,被挤在院中无处可藏,那满院飘散着的药味,更是让她们面色苍白,眉目深拧。
得知全大夫来了,在老夫人身边贴身伺候了四十多年芮嬷嬷一怔,此时屋内只有三人,一人是躺在床上终日昏睡的老夫人,一人是老夫人的心腹芮嬷嬷,还有一人四十多岁,曾跟着老夫人女儿出嫁,女儿死后又被要回来,名叫文琪。
她们俩是老夫人最亲近,也最信任的人,二十多年前,整个郭侯府都掌控在老夫人手中,而二十多年后,她唯一放心的地方竟只有这方寸屋子。
传唤的丫鬟在门外又问了一句:“芮嬷嬷,放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