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刚进门,周氏的不服就被击了个粉碎。
她一连问了两人,一个听她是请绣娘 头也不回的走了,一个虽态度一般,但好歹给指了条明路柜台前坐着的女子。
周氏顺着望去 只见那女子穿着一件淡青色直领对襟外衣,耳上坠着一对白玉环,岁数看起来在二三十之间 眉眼清秀,颇有几分韵味 但一看身份就不平凡 气度非凡。
她咽了咽口水 带着俩女儿走到女子面前,讷讷问:“这位夫人 我想请个绣娘师傅来教针线,请问怎么个请法。”
女子笑笑 温柔至极:“我们这里只有几位年长的师傅才接这活计,但是她们最近都没有空,您要不等几个月再来问问?”
周氏连忙道:“我们不用年长的师傅 只要会一些针线的新师傅就行。”
女子的笑意收敛:“抱歉,这位夫人,这是我们绣坊的规矩 新绣娘只能在绣坊接活,不能私自接教人针线的活计。”
“您要是真想让女儿学针线,要不进我们绣坊吧,无须任何费用 我们免费教学,只要日后十年,每月按时按量完成绣坊给的任务即可,十年后便能成大家,等到那时就不愁吃不愁穿了。”
“原来是这样的吗?”周氏眼睛一亮,“那这十年里有工钱吗?”
女子笑了:“那是当然,做成衣一件得几百文至一贯钱,我们绣坊很是轻松,一月只要做一件就成,你们要是想多做,我们自然不阻拦,做的越多,这钱就拿的越多。”
周氏很是心动,期待的看向秋葵:“竟然还有这种好事,秋葵,你想不想学?”
“我、我不知道……”免费的自然是好,可是秋葵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退了一步。
见娘问起了姐姐,水芹连忙提醒:“娘,爹是让你来请绣娘的,不是让姐姐来当绣娘的,既然现在没有师傅有空,我们就赶紧出去吧,等过了年再来。”
这合同乍一听确实很吸引人,但是仔细一想,不就和卖身契差不多。
一签就是十年不说,表面上说的很是轻松,可做起来哪会有那么轻松。每件衣服几百文,一百文也是几百文,九百文也是几百文,你怎么知道到底是几百文?
周氏犹疑:“可是这请绣娘要费不少钱……”说着,她又与那夫人攀谈起来。
怕娘真的答应下来,水芹转身跑去找自己爹。
“小慧,你在做什么!”蒋满谷一进门,就听到妻子竟在劝说秋葵,顿时气上心头。
“满谷,你怎么来了,”见到丈夫,周氏失措了一瞬,弱弱道,“这位夫人说了,学针线不用银钱,只要进了绣坊,日后也就不愁吃穿……
绣坊前屋摆放着各类成衣布匹,妇人来来往往,都暗暗看了过来。
蒋满谷不愿在大庭广众下说教妻子,一把拉着她出了门,等到了空旷地方才头疼道:“我不是让你去请个绣娘嘛,你怎么还打算让秋葵进绣坊了?什么不用银钱,不愁吃穿,水芹都跟我讲了,那得签十年的契!你是为了几贯钱打算把女儿送给绣坊吗?”
周氏不可置信:“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我这都是为了秋葵好啊。水芹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再说,只是十年罢了,只要学会一门手艺,日后不至于会饿死!”
“只是十年?”蒋满谷失望地看着她,“秋葵可是你女儿,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被丈夫斥责,周氏觉得很是委屈:“我说什么了,难道不是吗,我当年要是能遇上这种好事,就算是二十年我也要去。”
蒋满谷叹了一声,不知该怎么与她讲理。
“娘,你这是要为了几贯钱卖掉姐姐吗?”水芹直白地问。
“你说什么呢!”周氏胸脯起伏了两下,“这怎么是卖了?我这明明是又让秋葵学着了技艺,又免了钱啊,多好的事!”
“这样啊……”水芹点点头,继而问道,“可是这十年姐姐不就被困在镇上了,爹之前还说过,等过两年赚够了钱,我们一家人就搬去县里呢。娘,难不成你不想要姐姐了,想把姐姐扔在镇上不管吗?”
她看向爹,趁着周氏不注意使劲眨眼,蒋满谷连忙及时上线:“哦,对啊,好像我是这么说过,这镇上就这么丁点大,挤得慌,等我们存够了钱,就搬去县里。”
周氏一愣:“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回轮到蒋满谷给女儿使眼色了,水芹机智上线:“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谁知道娘你就突然要让姐姐进绣坊,可把我吓死了,还以为以后都要见不到姐姐了呢。”
“你们怎么不早说!”周氏恼羞成怒,“我要是知道,怎么会把自己女儿丢下呢?”
水芹连忙捧场:“对嘛,我就知道娘不是这样的人,要不然姐姐多可怜啊,要一个人呆在镇上,每天在绣坊里低着头刺绣,不知道她们让不让休息,不会一天要学七八个时辰吧?”
周氏早就不关心这些了,看着一直沉默的大女儿,心疼不已:“你也真是的,怎么就不会说呢,万一娘什么都不知道,真就把你留在镇上,你可要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