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留意到在盗贼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在树下顾盼等待的小伙。她一边加紧脚步走,一边伸手灵活地从头顶把发型挽成一个近似这江南水乡未出阁姑娘的髻式。 恰恰在超越盗贼之前把头发弄好,之后她脸一变,突然变成一位气喘吁吁带着愧疚羞涩和期待的表情,招着手往前跑,一边大声煽情地喊道:“玉郎!在这,我在这呢!” 在这民风淳朴的水乡小镇,家家户户比邻而居,男男女女自幼认识,不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互有情意的常常相约黄昏街巷,这种事情也是见怪不怪的。 箐箐一边装纯情少女样快速奔跑超越盗贼,一边目光在前方人群中游移着,最终终于找出那个在街巷一出现时那盗贼神情开始起变化的人,唇一抿,随即奔上前去。 她装作不小心撞翻了那人,连连道歉之际,她突然凑近那人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阁下身上似乎有什么贵重之物,我晓得在你身后十步以外穿褐色短打扎腿裤赤脚挑担年约二十六、七岁皮肤黝黑五官长相还不错的人,正瞄准了你这儿下手,小心点。” 她一气呵成地从那人耳边说完这些话后,发现自个已经超过了那有小伙候佳人的那棵树了,正想着这谎怎么圆了。 谁知她身旁那个沉不住气的,突然就惊愕地搂紧了怀中的包袱,旋身往后瞪了方才箐箐对他指出的那名盗贼一眼,随即往前方慌忙跑去。 一般来说被发现盗贼意图的,并且那盗贼还尚未开始采取行动的,大不了就取消目标人物寻找下一个呗。 可那盗贼显然不是那样。看着那人搂紧包袱跑后,那名盗贼也顾不上招人眼,撂下用以掩饰的担子,身子敏捷地往前人群里蹿,试图追捕那人。 在路经曹箐箐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怎么,她感觉到那盗贼向她飘来了淡淡的怨愤的眼神,随即远去。 箐箐有些莫名其妙,反正警告也已经给了,剩下的就是那人的造化了。 于是她返回拖回她那只满是苍蝇的死猪,继续一步一维艰地往山上破庙方向走。 好不容易回到住处,天色已经阴暗下来,她只好把破庙墙角边积攒下来的枯枝抱来生火,顺便把那死猪切成块炖了。 其实她的嘴很刁,在来这儿之前是从来不吃猪肉的。一者是由于她母上大人厨艺一般,做出的猪肉老是伴随腥臊味,二者还是,她的嘴确实很刁,尽管用许多香料调料把猪肉腥臊味掩盖,她也依然能尝出那股腥臊尚在。 她面对一大摊暗红色的肉暗自哀叹。 想起一些去淋巴血髓的办法,把火控制得零零星星,让猪肉在逐渐微温的水里浮出一层带腥红腥臊味的血水。 这个办法果然不错,很快暗红色的肉就变得洁白无瑕,炖了来吃都毫无异味了。 正当她吃得津津有味之际,前方林子突然一阵响动,她嘴里衔了大块的肉,还来不及意识过来之际,已经被人倒头扛起往林子逃窜了。 由于嘴里衔着一块肉,她不忍心一呼喊把肉丢掉,所以被掳拐的过程中她一直是安安静静的。 大概是感觉到肩上的人表现得过于异于常人,普通人在这个时候早呼喊得翻天了!哪会那么安静!古时易牙烹子的故事不是能很好地说明这世界上一切看起来违背常理的事情背后,必然隐藏着惊天大阴谋! 这么一想,那扛着箐箐走的人突然手一甩,把她重重摔倒在泥地里。 曹箐箐痛苦地“咕哝”一声,嘴边的肉掉出,滚动了几下停在距离她不远处静止下来。 可当她颤抖着伸长了手过去,试图抓住那块似乎近在咫尺泛着美味油光的肉时,一只穿黑色布料靴的大脚毫不察觉地往上头踩去。 那道泛着来自天堂美妙的光芒被那只臭脚紧紧地湮灭掉了! 曹箐箐悲愤含恨地咬紧牙抬头瞪了瞪蹲在边上疑惑地看着她的那名汉子。 她正欲破口大骂之际,蓦地发现那名汉子冷峻着一张脸蛋在月色下霎是好看,而且他也很无辜地微微歪头看她,全然不觉脚下似乎踩上什么滑溜松嫩的东西。 “你···”她立马呈含羞草状,咽了咽口水,调节了下语气,高半调的声音就柔了下来:“这位先生,你···你踩到我的肉了~~~” 那名汉子陡然抖了一下,随即远离了一点呈戒备状,然后,踩着滑肉的足下一滑——整个人就笨拙“砰”地面朝天摔倒在地。 而这个时间,那名被掳拐的少女···哦,不!大婶,却不是抓住机会逃跑,而是呆呆地看着地下的男子,看了好半晌还傻笑着朝那男子伸出一臂,有要把他扶起来之意。 那男的警惕地瞥了她一眼,哑声道:“你为何不逃?” 曹箐箐如同看一块富有嚼劲三肥七瘦的牛腱肉般看着他,傻笑道:“这么呆萌且一板一眼的帅哥,谅你对我也没有恶意,是受人指使吧?” “什么?!”那人惊呼一声。 “哦,我是说,你是打算把我抓去见一个人吧?”箐箐换了个说法道。 话音刚落,两人身后就传来一阵“吧唧吧唧”吃东西的声音。 暗风树影前一上一下、一立一卧对望呈撩拨之势的男女,立马收回目光并一致向后。 哈哈声伴随嚼动食物的声音从树梢下的那块暗影里传出,然后,一名四肢矫健、模样清俊秀气穿短打撩袖的小青年,边端着那个豁口的破瓦盥,嘴里嚼动盥里的肉,边走了出来。 “主子!”原本倒地不起的大块头帅哥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抢着来到那俊秀青年跟前单膝跪下复命道:“主子,您要的人属下已经为您带到!” 短打小青年一听,随即鼻子一皱,然后搁下瓦盥把他扶起。 “朗寇,说多少遍了,以后跟在我身边不许叫我主子,更不许自称属下!”短打小青年不悦道,眼神蓦地变柔下来,扶着汉子的手,指尖正一点点毫不察觉眷恋般抚挲着。 继而,像是瞅到了两道目光穿透过来,感到浑身不自在,于是跨了几大步过去,一把揪住曹箐箐领子,把她提了起来,阴翳道:“丫头,瞧什么瞧!再瞧我就把你双目挖下来!!” 说着,他屈出双指做出一个“挖”的动作。 曹箐箐毫不畏惧地回瞪他,然后她发现这就是黄昏时在小镇街巷遇到的那名盗贼,只是,如今在月色下,倒没有白日时的黝黑。 她一下子全明白了,方才她坏了他的事,如今他是寻仇来的! 箐箐小心翼翼地掩饰了警戒的心,故作轻松地朝四周张望,一面寻找逃脱的办法,一面与他说着话来混淆:“我说我今儿是走了狗屎运了,在这么个···荒郊野岭,让我遇到···这么两个秀色可餐的俊美郎君,啧啧。” 在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故意媚着眼语气风骚道。 她不用看他的表情,就能猜到,此刻她说了这么番话,铁定能成功引起他的不适。 而正当她思考着一会伸手从他衣襟探入之际,是从左边逃窜还是右边逃窜时,饥饿感促使她潜意识望向了方才小青年搁下瓦盥的方向。 啊···那不是,她还搁在破庙里的肉吗?! “你吃了我的肉?”她忍不住望向他失声道。 此刻短打小青年正如她所料的一脸嫌恶感,随即松手一把将她“砰”一声摔倒在地,鄙夷道:“原是名荡·妇!就能说出那样轻|浮|淫|邪之话!吃什么肉?蒽?吃什么肉?可让你失望了,我们可都是正人君子!” 箐箐疼得直抚臀,心底暗骂一声,是个屁的正人君子!瞧你看那大块头帅哥的眼神,还有扶起时的那个动作和表情,分明就是个··· 短打小青年见她默不作声坐在地上,一会儿看他,一会儿看他。心里燥燥的,就直接上前一掌捂住她眼,另一掌从后打算把她击晕。 谁知掌刚要落到她脑后,他就浑身发麻痉挛了一下,力气消散了大半。 “啊!疼!你做什么?”曹箐箐没有被击晕,只是觉得后脑铁定起了一幢“楼房”,不满地边揉边直率地指责道。 短打小青年愣神地盯了那只黏糊糊的手半晌,随即恼羞地又从地上抄起曹箐箐,把手上的粘液往她身上衣物擦,愤恨道:“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恶心的女子?!” 原来方才箐箐看他眼球向左、向右平视后,眉毛和双颐开始集中靠拢,走动过来的时候左手摆臂甩动力度稍大。于是她就猜到他对她有攻击性行为,并且攻击力会集中在左手,所以方才他右手捂住她双眼之际,她猝不及防地伸出舌头就往他手心里舔动了一下。 箐箐看着他夸张地反复擦拭那只沾有粘液的手,不禁好笑了起来,脑后的疼痛也渐渐忽略掉了。 这个人,怕不是还有轻微的恐女症吧? 正当她颇有兴趣地想靠近做进一步测试,对面护主心切的大块头帅哥看出了异状,连忙把破瓦盥里的滑肉掏出,如暗器一般捷敏地齐刷刷飞洒到她脚下。 顿时,她脚下有如溜冰,电光火石之间,眼看着即将撞往面前的短打小青年。急忙中她本能地提起一只脚来,结果,人是避免撞上去了,但脚却一把踹到了不该踹的地方,一矢中的。 “嗷嗷~~~”疼得某人弓身弯腰,双手直捂某处,脸色铁青道:“朗寇,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