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初霁,空气里带着潮湿的水汽。
方时从酒吧出来,往前走了几步,扶住墙,轻轻吸了口气。
墙上沾着雨水,掌心很快一片濡湿冰凉,鼻息间的凉意让方时的头晕减了些许。
她不会喝酒,这也是第一回进酒吧,好友秦楚儿得了个新闻界的大奖,特意请了几个玩得好的朋友来这里喝酒,盛情难却,方时只好硬着头皮过来。
酒吧在闹市,进出的人光鲜亮丽,和那些形形色色的俊男美女比起来,方时显得简单太多。
不施粉黛的脸,漆黑的长发,过膝的白裙,在身后的灯红酒绿映衬中,仿佛一朵长错地方,格格不入的白色山茶。
“呼。”
脸上红热渐消,方时吐了口气,准备回去找秦楚儿,冷不防身后挤来一股浓烈的酒气。
“小妹一个人?”
是个脸红脖子粗的酒鬼。
方时皱了下眉,不打算理他,但那酒鬼却得寸进尺,竟然伸手要去揽她的肩。
别看方时长相柔弱,其实早些年是学过跆拳道的,她正想一脚踹在酒鬼大腿再潇洒转身时,却没想到有人先她一步。
酒鬼被人从背后绞住了手,再被一脚踢在腿弯,只听到一声痛叫,酒鬼根本没有反应时间,双膝跪地,脑门在地上哐当砸个响。
对着方时行了个“大礼”。
方时:“……”
这份礼可太重了。
她忍住笑,目光投向见义勇为的“侠士”。
侠士身量颀长,垂着眼,光影下的侧脸深邃分明,白色衬衣干净无瑕,外表斯文优雅,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他的右耳垂,那里缺了小小一角。
这点小残缺,给他整个人添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湿冷的空气中似乎多了点压迫感。
他注意到了方时的目光,抬眼微微一笑。
笑是笑了,可眼底仿佛聚了一圈冷雾,深不见底。
方时目光在他的耳垂上停了一瞬,“谢谢。”
侠士点了下头,一脚把酒鬼踹在一边,朝方时伸出了手,“褚问青。”
嗓音和下过雨的夜晚一样,磁沉清冷。
明明只是一场简单的偶遇,可侠士忽然自我介绍,方时不由怀疑这是一场戏。
侠士和酒鬼,见义勇为,英雄救美。
方时垂眼,那只干净修长的手悬停在半空,每一个指节都分明有力。
方时收回视线,弯唇一笑,“我朋友在等我,再见。”
不等褚问青说什么,方时小跑着进了酒吧,那蓬白裙随风晃摇,像一盏摇曳的山茶花。
褚问青眸底漾出一抹笑意,转身走进漆黑的夜色,半分钟后上了路边停的黑色宾利。
司机从倒车镜里小心翼翼地偷看了一眼,从来都不苟言笑的褚总,嘴角居然勾着一丝弧度。
他刚刚坐在车里,没注意到酒吧门口发生的事。
但从褚总突然说停车到现在的几分钟里,这位铁血无情的褚氏集团掌控人,冷郁的气场短暂地打开了一个缺口,有了少许的温度。
“等着。”
漆黑深邃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来,司机赶紧挪开视线,压下心底的慌意,规矩地坐好。
窗外灯色如龙。
褚问青静静地坐在后座,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话梅糖,剥开糖纸后塞进嘴里,酸涩的滋味在口腔蔓延,褚问青把糖纸折好放回口袋,之后微微侧脸望向车外。
雨似乎又下起来了,雨线在车窗上稍纵即逝,可有的记忆却永远不会消褪。
三年前的那场雨比今天的大了不知多少,漆黑的深巷、冰冷的雨点、泥泞的烂泥……和狼狈的自己。
那时的女孩比现在更瘦一些,怀里抱着几本书,和那把小伞一样,在瓢泼大雨中孱弱得可怜。
她应该是去做家教了,却没想到遇上这么大的雨,在巷子里躲雨的时候,撞见了浑身血污的褚问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