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年的那一天…… 我,萧锐,嵘城首富晴雨山庄庄主第六女,爹爹谢氏出自前金乌美人世家。那一年我十二岁零十个月,一心盼望明年能赴真武盛会一展身手。 “朝廷已有通告:年满十五岁者才能参加。”大姐笑眯眯言道:“不过母亲发话了,让我带你去上京玩玩儿。” “为什么?”我急的跳了起来。“那个人就是十三岁上夺了真武魁首。我也可以做到!而且一算年龄,比她当时还小几个月,我将成为真武第一人。” “嗬……”大姐不屑一顾:“这年头也就做梦不用花钱。” “你要是不信,咱俩比试比试。”我气的向她挥拳。 “好了,锐儿。得改改你这暴脾气,眼看快要元服了。”父亲温柔的拉住我的手:“一言不合就瞪眼跺脚的,以后谁家千金少爷敢嫁你啊?” “爹爹不用担心。”大姐笑得阴阳怪气:“等她在真武盛会上一战成名,说不定会给招到皇宫当驸马去,千金少爷们打破头似的想嫁来都没机会了呢。” “哼!”我撇了撇嘴:“我才不要娶皇子呢。” “那你想娶谁啊?”大姐瞪圆了眼睛:“不要说是月亮上的嫦郎哦?” 我一挺胸膛:“除非世间绝色美人,否则……” “你还真是处处学她……”大姐已然绝倒:“有志气,有志气!” “哼!” 父亲也笑了:“这也不算难事,等爹爹回娘家去…….” “秋仙节就在眼前了,爹爹还用舍近求远?” 父亲“哦”的一声:“瞧我,记性都快没了。”又摩挲着我:“亲友们这两日陆续都到了,和你年龄相仿的好孩子不少,也会来的,爹爹先帮着阅看阅看。” 大姐悄悄朝我眨眼睛:“比如小央表弟........” 那个挂着颗泪痣的小胖墩……我才不要呢!我抱臂扭腰,狠狠一扬头:“哼!” 大姐笑得都直不起腰了:“他真长成美人了!你不快去看一眼,回头可叫别人抢走了。” 这笑声好像一直响在耳旁,连做梦都没停歇,闹的我一宿没睡好。天蒙蒙亮时,我甩开看公乳父管事小厮们,一溜烟出了后院,上马弛弓,奔猎场而去。 “小姐怎么不高兴?”跟来的护卫问道。 “夜里太吵。”我不好意思说做梦和小央干架还输给他了,只能胡编一句。 “原来里面也乱着。”护卫点了点头:“来了那么多人,也难怪。” “谁来了?”我好奇问道。 “说是庄主的好友。”护卫耸耸肩膀:“已经住进了南园,光搬东西就搬了半宿。” 正说着,前面草丛里忽然钻出一只兔子,我抽弓搭箭,怒喝一声:“着!” “中了!”护卫先是雀跃叫好,转而又“咦”了一声。 我也瞧出古怪来了:那兔子只是翻了过个儿,四只小爪都在挣动。 我跃马近前,刚俯身要看,忽听斜下里有人说话:“居然射偏了。” 我一转头,就见面前闪出一匹枣花小马,上面坐着个女孩,似乎比我小着两岁,衣如仙袂,美似妖童,一对紫眸熠熠生辉,见我盯着她都傻呆住了,唇角挂起一些嗤笑:“你也射偏了。” “啊?”我这才回看兔子,两只耳朵上各穿一箭,可怜兮兮的被钉在了地上。 “我的马岁数小,力气弱,不听使唤。这弓也没劲儿,拉着像条面皮筋。”女孩一脸不屑的问我:“你已经能骑大马挽强弓了,还射不准,因为什么?” 我已经红了脸,却不肯服输:“我是让着你。” “嗬……用得着你让!”女孩美目一眯,脸显邪气,指指我鞍桥上担着的红缨枪:“会使么?还是当摆设逞威风的?咱俩比比。” 我当然不能退让:“比就比,谁怕谁。” 女孩刚要抽她的兵器,忽听背后有人急叫:“小璨,我们多说一句话,你就溜没影了。” 那女孩一僵,立刻停手,朝天翻了个白眼,继而换上一副甜美笑容:“我和这位姐姐射中了同一只兔子,不知该归谁好,正在谦让呢。姐姐你别客气,快拾走吧。” 我听得愕然:变脸也太快了吧?好像小魔星转眼成大乖宝了。 来的是个男子,快马急驰,仿若挟风驭电,转眼已到面前。他遮着半幅蒙巾,露出剑眉星目,满带英气,无比俊朗。我才瞧了一眼,就生出个奇怪的冲动,想这风怎么不吹猛一点,把那飘忽忽的蒙巾刮走,好让我看看他的鼻梁高不高,嘴唇红不红……. “你爹爹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你骑除小胭脂外的其它马,我还说用这样谨慎么!”男子见女孩无恙,毫不掩饰的松了口气:“再要乱跑,可真要把你送回家去了啊。” 女孩委屈的嘟着嘴儿:“我最听话…….比小九听话。” 撒娇未完,忽听远处响起个磁石一般的声音:“找着了么?” 男子扬声答道:“找到了,在这边射兔子玩呢。” “爹,我看见三姐啦。”一个小娃娃奶声奶气的喊道。 “我也看见了。”那声音含着宠溺又不失威严:“你乱扭什么?” “屁屁痒痒。” “看来最近少挨板子了。” “不是哒。” “坐下。” 我下意识坐回马上,天啊,这声音太过动听,以至于我从听见第一声起就情不自禁的屁股离鞍,想赶紧看看说话人的模样。 一定是位美人,一定是的,可为什么…….美人偏要带个斗笠,把整副面容都遮盖了去。我只能看见他马前坐着的小娃娃,四岁不到,粉嫩娇憨,眼睛形如丹凤,本来很有气势,却因腮上两个团团的小笑涡,变得似调皮月牙一般了。 若这双眼睛长在他爹爹脸上…….我光想了想,就又呆住了。 “咳,这位姐姐。”女孩已经下马,捡起兔子,来到我面前:“我姓花,名千慧,姐姐怎么称呼?” 我赶紧也跳下马:“萧锐。” 女孩在两个男子紧密注视之下,对我态度特别友好:“是姐姐先射中的,该当归你。” “啊,不。”我把兔子推到她手中:“你们来嵘城参加秋仙会的吧?是客。” 女孩还待再言,听搂着小娃的男子言道:“客随主便,谢谢人家。”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女孩拔下兔耳上自己那根箭,递给了我:“交个朋友,后会有期。” “好!”我还想多看那两个男子几眼,可惜人家已经告辞,只得悻悻往回走,又命护卫:“去打听打听,这次来的客人里谁家姓花?” 回到自己屋里,我往床上一倒,见乳公端来了酸奶饼。 “不想吃。” “小姐,今晚上您就能如愿。”乳公神神秘秘笑道。 “如什么愿?”我愣了:“你知道我许什么愿了!” “您不是想见识一下绝代佳人的风姿嘛?”乳公悄声言道:“南园就住进来一位。我随主君去问好时,看见了。哎呦呦,那通身的气派,比天宫仙后也不差什么了。说话是那样的语气,喝茶是那样的姿态,笑是那样的笑。” “哪样的笑啊?”我觉得他有时候没这样语无伦次了。 “真学不上来。”乳公如堕仙境:“就是美,真美,除了美,还让你觉得想顶礼膜拜。” “我今晚能见到?”我也生了好奇:让人顶礼膜拜的美,得看看。 “今晚庄主和主君会宴请这家客人。” “这家客人是什么身份?” “听说也是哪个庄子的庄主。”乳公低声言道:“是第一次来咱家做客,内眷很多,还带着不少孩子……我听主君的意思,想悄悄看一眼呢。” 我一皱眉:回头爹爹看中了,我没看中,可是麻烦。今日见那两个马上男子,我就萌生了个念头:我是学武之人,以后要上战场的,不能像姐姐们那样娶些个弱不禁风的千金少爷,至少我的男人得能同我一起并马奔驰。 乳公去后,我暗暗琢磨:晚上宴客,我也见不着人家内眷,倒是会被母父拉到席前,让人家窥探个够。要想顶礼膜拜绝代佳人,还得另辟蹊径。 “小姐,早饭备好了。” “小芋头,把你的衣裳找一身来给我。”我看见贴身小厮,灵机骤然一动。 “小姐?”小芋头显得不知所措:“您,您要做什么?” “我做什么不需你管。”我对镜自照,拍拍脸颊:“虽不及今早见到的那个花千慧,我扮个男孩儿别人也看不出来。” 溜进南园,我正想绕过听雨亭往正房走,忽然间,就在那边花树下,我看见一抹窈窕的身影,衣锦佩黄,气韵渊洁,霎时脚下如被藤缠,再迈不动一步了。 他背身对我,踮脚够花枝,弯腰抚细草,手如玉雕,人似谪仙。我听得自己心跳怦怦,但恨自己为什么不是那花枝,那细草,却是个还不能带金冠梳高髻的小丫头。 “你怎么在这儿藏着?”美人忽然开口。 我一激灵:被发现了? 却见花树间飘出一抹红纱,伴着一声轻笑:“这里竟有释藜子,我采两颗。你起晚了呢,露水收了去也不能泡茶了,何必再沾手。” “不为泡茶,回去捣汁子调花胭。”锦衣美人笑道:“做好了送你一盒。” “多谢多谢。”一位红衣美人顺树飘落,潇洒的就如一朵红云,热烈的又似一团火焰:“除了释藜子,这儿还有玳绒花,咱俩一人一朵,不给那些家伙戴。” 我呆愣愣看着他把花簪到鬓边,对着花树旁的流泉左照右照:“回去重新梳头,等你的花胭汁来,我再另外挑一只般配的钿子。” “就这么两朵,给阿俏留着吧。”锦衣美人把花儿推了回去。 “他才多大,戴什么花儿啊,拿‘毛毛虫’扎两个小揪揪儿就挺好。”红衣美人随手又把另外一朵簪到自己脑后了,急着要回屋照镜子:“小家伙本来长的就像我,再和我一样打扮,紫卿来了看谁啊。” 我下意识跟着他往前跑,只要再近一点儿,我就能看清他的容貌了…… “砰”我直接撞到了亭柱上,额头上鼓起了个大包。 “哎呦,好疼。”一个软魅的声音在旁响起,接着又是一连串娇笑:“傻小子,看什么呢,都看到柱子上去了。” 我正呲牙咧嘴,可一等瞧清面前男人的模样,自己已然傻成个柱子了。 不是花妖就是狐精…….我撞了头,可膝盖却在发软。 “又在装神弄鬼,哄人下跪磕头。”忽然间,美人背后又闪出一位美人,容貌骄挺,气韵清冽,一对杏核大眼满带倨傲,像个随时准备降妖除魔的高仙大士。 我瞧瞧左边,又看看右边,恨不能两只眼能显神通分开,各盯一个。 这亭子半依假山,忽听顶上响起两个男孩的叫声并一阵噼里啪啦的拳脚声。 “爹,钥钥抢我的毛笔。” “爹,果果拿我的扇子。” 两个男人互瞪一眼,几乎同时喊道:“夺回来!” 我随着他们往上瞧去,就见两道小小身影已缠打在一处。 “果果,用不着手下留情,那臭小子挡不住你的饿虎掏心。”狐妖美人幽幽言道。 “钥钥,昨天教你的蛟龙潜水,亮出来给你哥哥看看。”杏眼美人厉声吩咐。 毕竟还是两个小男孩呢,在亭子顶上打架,万一摔下来怎么办。我正不知所措,忽见亭中又转出一位美人,身边也带着个男孩。 “这一大早的还真热闹。” 他的美神秘莫测,难以形容:面貌娇柔,气场强大;笑容甜美,眼神凛冽;说话温软,语调却低沉。过来一手搭上杏眼美人的肩膀,一手搂起狐妖美人的腰肢:“小崽子们玩小崽子们的,咱兄弟干咱兄弟的去。”转头又吩咐自己的儿子:“你上去把钥钥和果果拉开。” “还用上去拉架?”男孩往廊上一坐,从袖口拈出一根羊毫:“这谁写字用的?我把毛拔光了啊?”又从怀里掏出一把扇子:“这谁扇凉使的?没留落款我可扔了啊。” “我的,别拔毛。” “我的,别瞎扔。” 两个男孩一跃而下,争先恐后喊道:“给我,给我!” “老头子干老头子的去了,咱兄弟该玩咱兄弟的了,我找着个山洞就像九曲八卦阵,藏猫猫最带劲儿,快来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