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月底,范家二老爷老来得子。
满月宴办的极大,许是范家许久没有新添人丁,当家的大老爷也很是高兴,特意在百香楼包了流水席,还在湖上亭子里头搭了戏台子,任人观看。
宋时矜坐在客栈里梳妆,目光落在镜子里面,她满脑子都是前些天无意间想起的那场梦。
说来也是奇怪,往日里的梦境从来记不住,可那日像是有关未来的那个梦境,居然能够一直记到现在。
“殿下,你说范家办喜事,范太后会不会送贺礼来。”云霄摸来一支簪子在她发髻上比划,低声道:“不管怎么说,范太后应当不会落人话柄。”
宋时矜重新换了一支递给她:“那你就留意着,若是范太后送来的东西有异,尽快告知我。”
容铖在外头等了好一阵,见人还没出来,便索性敲门提醒了两句:“快些,范家来的人已经在客栈门口候着了。”
“等着吧。”宋时矜嗓音淡淡。
话虽如此,却也不知是怕容铖等的着急还是如何,宋时矜加快速度出了屋子。
今日前来赴宴的人实在太多,两人前去百香楼乘坐的马车被堵在半道上,宋时矜不耐的掀开帘子往出看,不远处的百香楼门口停着宋姓马车。
宋时矜微微拧眉。
能在马车上挂皇家姓氏灯笼的,怕是没几人。
“前面是何人?”宋时矜扬了扬眉,问云霄。
听见她的声音,云霄刚走没几步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马车上下来,她折回来道:“郡主来了。”
“宋清吟?”宋时矜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容铖,后者眼神犀利,满眼都写着“你看我做什么”这几个字。
宋时矜扯扯嘴角,提着裙摆下了马车。
容铖刚打算跟着她下来,谁知道宋时矜冷冷剜着他:“你就在马车上坐着,下来干什么?去难不成还要去招蜂引蝶吗?”
宋时矜一连几句话让容铖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想起宋清吟,又看了看宋时矜,默默地重新坐了回去。
一想起先前宋清吟做的那些事情,宋时矜就忍不住想动手撕了她的那张脸。
宋时矜就是记仇。
分明她对宋清吟向来真心,因为先皇没有旁的女儿,宋时矜也无别的姐妹,所以一直拿她当亲姐姐一样对待,自己有的从来不会少她的。可谁知道这人不但不心存感激,竟是个有着狼心狗肺的人。
云霄看着宋时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悄悄掐了掐她的掌心,抿唇道:“今日这么多的人,殿下可别失了分寸。”
“我还能有什么分寸可失,谁不知道我就是这么个嚣张跋扈的人。”宋时矜哼笑。
甚至宋时矜都猜想,京城里对她的那些流言蜚语,会不会就是宋清吟一力告知的。
她抿抿唇,突然加快了步子。
宋清吟刚下马车,范家一行人还没来得及给她行礼,就看见眉眼冷冽的宋时矜从一旁走出来。
范家大老爷瞬间反应过来,赶紧换了方向对宋时矜行礼:“长公主万安。”
盯着范家大老爷的脸,宋时矜略略抬手。
她与容铖刚来浔阳就被范家的人知晓,可想而知范家的手已经伸到了哪里去,竟然能够第一时间得来最准确的消息,若是再不制止只怕是将来范太后所出的楚王就要成为第二个逆王。
昌州知府那边的事情,或许他们已经知道是宋时矜而为,而前几日刚来就被惦记上,恐怕也不过是想看看她与容铖还能再做些什么。
一来对她身后的势力忌惮,二来也只是为她的天真而不屑。
待众人起身,宋时矜才堪堪回眸看向宋清吟,嘴角带笑:“姐姐也来了。”
“嘉儿。”宋清吟回以一笑,半晌才出声:“你怎么会在浔阳,我听说你去昌州……”
宋时矜眼底冰冷,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那姐姐怎么会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宋时矜的敌意,宋清吟的脸色慢慢变得尴尬起来,她深吸几口气问道:“嘉儿,你今日对我这般,是做什么?难不成是我哪里做的让你不开心了吗?”
此话一出门口一直安静的众人纷纷将目光递过来,宋时矜气极反笑:“你自己心知肚明。”
她不愿再跟宋清吟打太极,也不想让浔阳范家人看她的笑话。
从云霄怀里拿来贺礼,交给范管事:“这席面我怕是待不下了,贺礼在此。”
宋清吟看着她转身就要走,赶紧快步追上去拉住她的胳膊。
“嘉儿,你……”
宋时矜实在难以忍受,甩开她的手冷声道:“别碰我。”
其实一开始宋时矜是不打算跟宋清吟彻底撕破脸皮的,毕竟遍京城内,日后大大小小的宴席场面上,两人必定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宋时矜一向识大体,可不知为何,今日却在看见宋清吟的这瞬间,一想起自己往日里错付的真心,就觉得她实在恶心。
或许是因为容铖的那番话,也或许是因为真的憋屈。
反正宋时矜不打算再继续忍了。
这番话叫宋清吟的脸难看的厉害,碍着周围人多,她垂下头红了眼睛。
整个人瞧着楚楚可怜,外人看在眼里倒是宋时矜刁蛮了。
宋时矜缓缓往前走了一步,手指抵着她的肩膀道:“咱们之间的事情暂且不论,宋清吟,今日你要是敢乱说一个字,我绝不会放过你。”
“嘉儿……”宋清吟收了眼泪,低声道:“你别这样。”
范管事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不对劲,赶紧追上来着急道:“长公主席面不吃不要紧,夜里范府设家宴,还请长公主露个面,前来走一趟如何?”
宋时矜心情烦闷,扫他一眼应下。
而这头马车内,庆俞快步返回来对容铖交代清楚了百香楼门口发生的事情。
看着庆俞欲言又止的模样,容铖几度皱眉:“有什么事?”
“公子,待会儿还是不要提起郡主为好,属下觉得,公主对那位实在是不满。”庆俞好心提醒。
容铖冷笑:“我是需要你来提醒的人吗?”
“……属下唐突了。”庆俞绷紧嘴角的弧度,渐渐退出容铖的视线。
等宋时矜回来,容铖果然看见她气得耳郭通红。
大抵是听了庆俞的话,容铖将适才那番话里的情景反复回想了几遍,机智的没有开口询问。
可谁知,宋时矜忽然偏头瞪她:“你做什么不问我?”
容铖忽然抓住衣袖,僵硬道:“你还好吗?”
“我不好!”宋时矜揪扯着帕子咬牙切齿,忽然抬头瞪向容铖:“都怪你,要不是因为你宋清吟怎么会针对我,定然是她嫉妒我才试图谋害我!”
这几句控诉令容铖抓不住重点,他摸摸额角浅声安抚:“其实她是在嫉妒你的美貌。”
“当然也是会有这个可能。”宋时矜扬了帕子,气息微微起伏:“但是更多的原因定然是因为你。”
容铖有些头疼,索性靠在车厢内不再吭声。
自从那夜他与宋时矜说了那番话后,这人似乎挖掘了自己能够胡闹的本事。
时常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令容铖非常无法理解。
夜里范府家宴,宋时矜受邀前来。
给她安排的位置是在右上方,手边就是容铖,而许是知道宋清吟与她有争执,所以将席面安排在了同样的右侧。
宋时矜环视一周,目光在对面那位男子面上停留片刻才收回来。
要是记得不错,刚才她看着的那个人就是范家四房长孙,这些年来四房与其他几房对长房的敬重不一样,四房一直看不上长房依附范太后的行为,若不是范老太太尚且在世,或许早就分离出去独自立府了。
思及此,宋时矜偏头又看了眼那人。
谁料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直直看过来,宋时矜眼神一顿,笑着举杯敬她。
容铖坐在她身侧认真地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他轻咳一声,神色不明的冷哼。
闻声宋时矜偏头看他,挑挑眉头轻笑。
今夜也不知怎的,这酒很是醉人。
范家几房长辈前来敬酒,宋时矜实在是推脱不开,只好一一喝下,直到最后她眼前都露出了重影。
范二老爷看见她这幅显然是醉酒了的模样,懊恼的拍拍脸道:“当真是越老越糊涂,殿下不胜酒力,此酒醉人的很,不如在下为二位备两间房间先歇下吧,免得来回折腾。”
容铖浅笑着饮下最后一口酒,应声道:“那便再好不过,只是今夜叨扰,还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