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坤在宫中当值,和冯太监几乎每日都要见面,可这两个人仿佛不认识一般,十几年来,说上话的时刻屈指可数。
许坤猫儿一般无声无息走近,“叔,您身子好吗?”
冯太监勉力克制着咳意,“找你来,是有话说。你附耳过来。”
许坤连忙凑过去,听着冯太监的耳语,“他近来觉得阳寿将至,有安排后事之意,恐怕有大动作。想授你爵,又怕你心有旁骛,不能全心辅佐太子,欲拿乡君开刀,让你彻底做个孤臣。若有应对,及早安排。”
冯太监退开,深深看了许坤一眼,拍拍他肩膀,“保重!”
许坤轻声道:“叔,谢谢。您也保重。”
冯太监不答,径直离开。
许坤呆立了半响,突然对准旁边的树干狠狠一砸。那参天大树的树冠随之一个震颤,纷纷扬扬折下枝叶,像落下鹅毛大雪一般。
一辆密不透风的马车缓缓从许家大门驶出,门口几个孩子哭喊着叫娘,却无法阻止它前行。
路人纷纷打听怎么了。
“真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谁知道风光无限好的将军夫人会突发疾病,醒不过来。好不容易来了个神医将她救醒,却说京城空气不好,得搬去乡下庄子将养。好好的一个将军夫人,一旦离开京城,夫妻两地分居,谁知道这个位置能不能坐得稳。”
“哎哟,你还担心位置呢,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听说那夫人已经奄奄一息,家长嫌弃她晦气,这才弄去乡下等死呢!”
“啧啧,可以理解,给新人腾地方嘛。四十岁男人一枝花,又是当朝新贵,自然想要那二八少女,也不是黄脸婆糟糠妻呀。”
“呸!所以那将军原来是个好色的,怎么又有个爱妻名声?”
“那又什么好冲突!娶了嫩妻,可不是爱不释手么!”
“娘的!老子要是个将军就好了,一定得娶十个八个鲜嫩的妻子,整成个庭院慢慢享用,哈哈!”
众人一面唾弃着,一面又隐隐嫉妒着,聚在许府门前久久不散,比先前送礼的场面还要壮观。
宫中。
李祝道:“许统领,听说你夫人生病了,要不我放你几天假,回去看看她。”
许坤神色肃穆,“卑职职责在于保护殿下安全,家中事自有父母料理,不必我烦忧。”
“为了我阻碍将军夫妻团聚,我心中有愧。”
许坤连忙跪在地上,“臣惶恐!殿下高义,臣铭感五内!但在臣心中,为殿下安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个人私事不足一提!请殿下操劳国事为重!”
李祝俊秀的脸上带着真情实感,“许统领,你这样坚决岂不是显得我薄情寡义,把我陷入不义中了吗。听我的,出宫去看看你夫人。国事虽然重要,可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许坤皱眉,满脸不耐烦地道:“不过一个女人而已,怎能和殿下的安危相比。”
李祝有些发火,“李统领真要让我陷入不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