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上到一半,班主任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咚咚”敲了两下门板,歉意地对讲台上的数学老师点头微笑,说道:“打扰了陈老师。待会下课后,所有女同学都留下。”
班主任讲完这句话便走了,同学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这个小插曲影响了课堂秩序,数学老师拿着尺子在黑板上敲了敲,把大家的注意力带回来,严肃道:“安静,上课。”
同学们噤了声,不敢再讨论,但大部分人却无法再若无其事地专心听讲。
关于这两天的传闻,虽然学校领导为了保护学生的隐私及学校名声,所有消息都极力往下压,但学校就这么点大,想要完全保密不走漏风声几乎是不可能的。原本同学们还不太确定,但在班主任通知了“所有女同学留下”后,就几乎坐实了那个传闻。
下课后,男同学收拾书包,大家心知肚明,班主任特意留了女同学下来,是针对张语涵那件事,要给女生们开会提个醒。
“看来是真的,张语涵跟职高一个男的谈恋爱,怀孕了,现在她家里人和学校都知道了。”
“天啊,怎么会这样!”
“看不出来啊,张语涵那样的居然做得出这种事,平时不声不响的。”
“那她还能来上课吗?会不会被开除啊?她成绩那么好,好可惜啊。”
“张语涵这辈子算是毁了。”
“......”
沈星泽收拾书包的动作顿了一下,听见周围几个女生的对话,望了一眼身旁空缺了好几天的位置。
张语涵是他的同桌。
收拾好了书包,沈星泽便离开了教室。
正是放学高峰,车棚里人挤人,沈星泽走得慢一些,等同学们各自骑车走,棚里空了大半,他才走过去把自己的单车骑走。
临江城的秋天微微凉,六点多的太阳已落山,夕阳染红了半边天,云朵支离破碎。
橙黄色的霞光笼罩着建筑物,将大气磅礴的“临江第一实验中学”八字匾额照映得格外醒目,将斜对面那所平凡无奇的学校彻底比了下去。
两所学校毗邻,仅一街之隔。一个是全市最好的中学之一,一个是考不上高中才不得不去的职业学校,高下立见。在最好的中学隔壁设立一个职业中学,彷佛是为了更明显的对比学霸和学渣之间的区别。
实验中学的师生大都看不上这所职高,幸而两所学校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利益冲突不大,平时实验中学的学生见了职高的也都尽量绕道走。
看不起,同时,也惹不起。
沈星泽骑车离开校园,行在这条两所学校相交的长北街上。
他家离学校骑车需要二十多分钟,每天都要经过这条路,对周边环境已非常熟悉。
拐角的街道两旁有许多商铺和奶茶店,店里设棋牌室,每天都有很多人在那儿喝茶打牌,大部分都是职高的学生,有男有女。
沈星泽每次经过那里,都会刻意骑得很快。
但今日,连什么时候骑到这儿他都没察觉,思绪飘了很远。
“张语涵会不会被开除啊,好可惜......”
“她爸妈肯定对她失望透顶了,唉,都怪那个男的,职高生没一个好东西!......”
“......”
耳边响起同学们的声音,沈星泽微微有些出神,没注意到前方有人,待他反应过来,一脚急刹住了车,但前头的轮子还是碰到了人。
“我操!”被撞的那人骂了句。
“基哥没事吧,妈的,会不会骑车?长没长眼睛?”和他一起的几个人跟着骂道。
“......”沈星泽顿了顿,立即道歉:“对不起。”
这条小道有点乱,也有点窄,周遭除了几个奶茶店和早餐店,就是老旧的普通居民楼。由于小路隐蔽,晚上常有人在这约架,但白天一般是安全的。
这不是他回家唯一的路,但却是最近的,所以他白天通常都走这条路,只要穿过这条小道就能到外面的大路。
被称作基哥的人高马大,趿着人字拖,染着灿烂的金发,手臂上还有纹身,一副不好惹的形象。
基哥瞥了眼他,认出他身上的校服,“哟,是隔壁的高材生啊。”
实验一中的校服是蓝白色的,区别于职高——何况职高根本就没几个人穿校服。职高的人一向看一中的不顺眼,无他,就觉得他们自命清高,看不起他们这些职高生。
平时井水不犯河水,“坏学生”与好学生之间几乎没有往来,两所学校划清了楚河汉界,互不干涉。但是,今日隔壁的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基哥早就看那帮高材生不顺眼了,早就想找机会教训教训这些假清高,让他们知道厉害。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基哥堵在他的车前,一脚踩在车轮上,“你车撞我腿上了,这事儿怎么结?”
“......”沈星泽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得再次道歉:“对不起,你需要去医院吗?”
边上一个小马仔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见基哥脸都黑了,忙收住笑声,“你意思是没装伤人呗?不想负责?”
基哥拍了拍被撞的腿,说:“去医院,你出医药费啊。”
沈星泽心知他并没有真的受伤,但不想惹事,只想快点摆脱这些人回家,问:“需要多少?”
“哟,口气还不小。”基哥打量了他上下,“你有多少?”
沈星泽平时很少买东西,最多就是去文具店买笔和本子,亦或是去书店买教材,所以不怎么喜欢带钱在身上。
他摸了下校服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张五十块钱,这是他昨天买教材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