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喜夫子到了。”
“孟公子好雅兴,临阁遥望不知是怎样一番美景。”她驻足站立,淡淡开口。
廊下,孟玊抖着腿嗑瓜子正磕的起劲儿,被人从身后突然叫住便回头去瞧,却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人,且还是个有点儿眼熟的女人。
“孟公子是不打算请我吃盏茶?”她朝面前的人微微一笑,福了福身子便算做了礼。
孟玊咳瓜子的动作僵住,不小心连皮也咽了下去,差点儿没被卡个半死,憋着脸闷咳了好几声,勉强稳住面子,起身捋了捋衣衫,落下一堆瓜子皮。
“自然是要吃一盏的,喜夫子快快请坐。”
对方客气相邀,刘僖姊缓步轻移,款款步伐绕到桌案面前,正想扶着椅子坐下,可低头一瞧,却目瞪口呆,差点儿没将眼珠子给瞪出来。
一张檀木雕花桌案,上面有瓜子皮、废宣纸、果子皮、烂罐子、破笔架子、黑乎焦透的食物……而她要坐的椅子上,是一摊黄黄的水渍,看着恶心巴拉的。她扯着僵硬的嘴角环视一周,这里岂止是一片混乱,简直是杯盘狼藉、东倒西歪、乱七八糟、一塌糊涂、杂乱无章、一团乱麻、七零八落、横七竖八、惨不忍睹!
“这是什么?!”
她惊恐着眼神,将手举到面前,上面是那椅子上的黄色水渍!
“茶……茶渍!”
阿水一个箭头冲上前,将她带离灾难最严重的三步范围内,顺手给她捞了个且算干净的凳子,按着她肩膀就要坐下。可刘僖姊却一个机灵,屁股还没挨到就扎了荆棘似的站起来,指着那阿水连连后退。
“帕子!快给我帕子!”
这茶渍黏糊吧唧的,还有股奇怪的味道,让她觉得极其别扭。还有那椅子,天晓得还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上面。
“有!有有!”阿水立刻从怀里掏出帕子来递给她。
刘僖姊正打算接过,可脚边好像突然有什么东西在动,她低头一瞧,却是一只……
一只啥玩意儿?!
她张大嘴巴,膛目结舌,瞪着眼睛说不出一句话来,僵硬着身子,整个人连动都不敢动。此刻,那只光滑滑带黑斑的东西正拱在她脚边,扒拉着肥嘟嘟的小胖腿往她的绣花鞋上蹿,还发出齁齁的声音。
这是什么情况?!它什么东西?!它要咬人吗?
孟玊抱臂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一手捏着下巴,有些怀疑这女人可能是个白痴。看她的样子,不会连猪都不认识吧?一个不认识猪的人。
“喜喜,过来。”他招招手,刘僖姊脚边的猪崽就蹬着四条小短腿,欢脱撒欢儿的跑了过去。
“喜喜?!”
刘僖姊一声惊吼,瞪着眼睛,指指孟玊,再指指那头猪崽。这玩意儿居然是一头猪!还是叫喜喜!
“喜喜乖,下次要去窝里嘘嘘,你看你把椅子给整的,让客人摸……看见了多不好。”孟玊蹲下来,把猪崽抱在怀里,温声安抚。
刘僖姊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那头猪,简直是五雷轰顶,劈的她连脑门都直蹭蹭的往上冒烟,头发也要根根竖起了。
“啊!”
一声尖叫划破天际,荡漾了湖水的层层波纹,撕心裂肺。
“喜夫子,别!真的只是茶渍,你看那上面还有茶叶呢,就是泡久了有些粘手而已。喜喜它腿短,根本就爬不上椅子啊,公子是骗你的,骗你的!”
阿水惊慌失措的从那椅面的缝里抠出些茶叶来,献宝似的递到刘僖姊面前。而他身后的孟玊就抱着猪崽,看着面前这惊慌失措的女人,眼中精光暗藏。
刘僖姊仔细看了看那虱子大小的茶叶,眼里的惊恐渐渐消减了些。手上的气味传来,好像也确实是馊茶水的味道。
“真是茶叶?”
阿水坚定的点点头,道:“我家公子跟喜喜都很顽皮,喜夫子别当真。快些坐下,我给夫子沏盏茶喝。”
刘僖姊接过帕子,仔仔细细的连指甲缝都擦拭了一遍,然后又检查了那看起来似乎干净的椅子,确定没有异物后才敢坐下。
只是……
“咔嚓!”
椅子确实是干净的,但不是完好的。
蓬莱阁四周潮湿,桌椅也都有些年头了,除了公子时常坐的那一张还好,其余的多有损坏,这阿水是一早知道的。但这里一来一往都要用船十分不便,阿水想着反正平日里也没人会来,就连金缨小姐都嫌弃这里脏乱差,所以他也一直没张罗着换,对付对付也还能用。他怎么着都想不到,
刘僖姊坐在一堆碎木头里,觉得自己今日一定是黄道不吉、逆水走霉、运气蹇涩、日值时灾!
“喜喜,去把客人扶起来,咱得懂点儿礼貌。”孟玊将猪崽放在地上,那猪崽就蹬着四条小短腿开始步步紧逼。
“你!别过来!走开!”
刘僖姊一脸惊恐的往后挪,生怕这玩意儿咬她一口。她知道猪是白白胖胖的,可没人告诉她猪长得这么丑啊。四条腿是黑的,肚子是白的,脸上更是一半黑一半白。尾巴一丢丢,耳朵扑哧扑哧的,鼻孔和嘴巴都那么大。
孟玊跟在猪崽后面,一步一步也朝她走来,单膝蹲在她的面前,嘴角一勾笑,眼睛漆黑如墨,渗透了精光。
“起来吧。”他伸出了手,素白干净,骨节分明,竟比女人的手还要好看些。
面对着这双手友谊之手,刘僖姊抬头看他,眼神冷淡。此刻自己是落魄至极,反观这人,高贵清冷的样子,让她心中十分不爽,冷哼一声,明显不接受这假惺惺的好意。
孟玊低头一笑,眼底狡黠闪过,身子慢慢前倾,凑到她耳朵边,衣衫上的松香味道暗暗袭来,故意用男子独有的磁性嗓音开口,气息都扑在她细腻的皮肤上。
“一个不认识猪的人。”他眼角斜斜看她,嘴角是挪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