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2章(1 / 1)折雨东南来首页

当初我在永乐堡学习法术时,厌学程度虽然及不上司梧,却也是那班里拖腿根子之一。    颜椋十荌虽然与我交情甚好,可这二人都一副削尖了脑子往里钻的刻苦模样,习法术之时,这两人如打坐老僧,凭什么去勾引,都雷打不动。    我不想苦练法术,甚是无聊,转头左右望了望,我身侧坐着的是青留的亲妹妹青迟,青迟虽是个清秀的姑娘,可却十分欢喜龙阳之事,整日不是怀疑师尊与堡主有一腿,就是怀疑颜椋与西风有一腿。    青迟一讲起龙阳之事,双眸里都闪着青光,我不大想和她从师尊与堡主的私密之事谈到人间赌场哪位小厮半夜私会密友,于是作罢,转身又望了望身后的司梧。    而后,又转了回来。    司梧太丑。    那日听师尊授课,颜椋那只好事的公鸡,斜了斜鸡眼,瞅见我用毛笔在经书上画驴,也不知作了个什么法,将我画的小驴变成了一只千年老龟,纸上那老龟还冲我阴森森一笑,我握着笔的手一颤,待课毕,颜椋扯着鸡嗓叫我认真听课,不可如此下去。我自是不听,十荌看此,偷偷来告诉我,若是将这各门法术习好,可化一幻影来听师尊授课,自己躲于山里自在。    我一听,如此,变为了将来不学法术而学法术。    待我们学会了用法术化作静物动物后,师尊吩咐我们,要去民间历练历练。翌日,便引我们去了一山岭下,让我们由此出发,三日而返。    我本想与司梧一同,化一顽石,在这岭下睡个三天两夜,颜椋冷哼一声,同我讲,这山岭飞禽走兽极多,也不怕有野狗在你身上撒尿。    我听此,这化作顽石,是不大好,只能化了只夜莺,飞到山农家旁,立在柳梢头,一展歌喉。    其实,我心底是希望,那户人家见我歌声美妙,赏我几粒米磨磨牙,等了半晌,米未捧来,倒是提来了一桶脏水,对着我就泼了下去。    我一懵,气不打一处来,正想化作人身与那人骂一仗,却忽然发觉,我变不回人身,怎么作法念决,也便不会原样。    我急了,心里后悔个不行,曾未好好学学法术,如今倒了霉。    “娘亲!莫用脏水泼它!”我伸长了脖儿,往后看了看,一红衣小童拿着弹弓急冲冲跑来:“让我用弹弓将它打下来!”    我的个毛球祖宗!我蜷足展翅,往上一飞,瞥了眼身下,心里乐个不行,区区一个小童,还想拿弹弓打老身?我洋洋自得,在那户人家上空飞了一圈,正想着去何处,忽然,左翅一阵刺疼。    我努力转了转脖子,瞅了瞅左翅。    老身,中弹了。    若是掉下去,便会被这顽童拔了毛,炖了吃,我一直想着此事,撑着身子往上飞,迈过了一堵墙,落到了隔壁山农家的房梁上。    若我未看错,我落下时,底下还有一双眼盯着我。    左翅如同断了一般,疼得我直吸气,我伏在房梁上,慢慢挪动身子,偷偷将头探出去。    是个约莫志学之年的白衣少年,一直盯着房梁,我刚一探出头,他便瞅见了我,我朝他翻了个白眼,又慢慢将头移回去。    我忐忑不安,此少年与刚那小童的区别,莫过于他除了炖,还可能把我炸了,或者煲粥吃。    一阵敲门声打破沉静,不久,我便听到了方才要将我打下来的恶童的声音:“清和!可有一莺鸟飞进你屋里?”    听到此话,我心一凉,抬眼看了看左翅,左翅受着伤,这两人吃时,恐怕不好分。    我正想着,自己会是哪种死法,底下的人声传了上来:“我一直在下棋,未曾见有什么莺鸟飞进来。”    我一愣,这少年莫非想私吞我,故意撒了幌子,我躺在梁上,又慢慢将头移出去。    那叫清和的白衣少年回房拿了一碟点心,端给了那小童说:“你若是肚饿,先垫些糕点,你方才讲那莺鸟被你打中了,料想飞进了我屋里,也活不了多少时日,指不准明日就从某处掉了下来,我若是看见那莺鸟,就逮来给你送去。”    待那红衣小童接了点心,美滋滋地回了家,我又吃劲地移回头,闭上眼,想着我死后,十荌哭着跪在漆吴山,发誓要给我报仇,在为我收拾陪葬之物时,颜椋定会瞅见我从人间偷来的痒痒挠,然后偷偷塞进袖里给顺走。    房梁轻轻一震,我斜眼一看,一个梯子端儿露了出来。    那少年要来取我的鸟命了。    我又重新闭上眼,任由那少年捧着我,下了梯子。    再不久,就该进锅了。    我眯着眼,用一条缝儿打量着这少年,长得倒还白白净净。    他将我放在桌上,端了一盆温水过来,我才发觉,先前我还被泼了一身脏水。那少年小心翼翼地捧起我,害怕碰到了我的伤口,一点一点给我洗着羽毛。    待把我洗干净,又拿了块布为我擦了擦,途中他轻轻摸了摸我的肚子,笑了笑,我朝他翻了个白眼,心中怒骂,你摸老身干啥?    清和见我翻他眼,愣了愣,笑出了声:“莫怕,我不吃你。”    语罢,他起身,去了别处。    我僵着左翅,抖了抖毛,环绕四周,这地方,约莫是他的书案。    我等了半天,才见清和拿着一个白瓷瓶与细布来,他慢慢抬起我的左翅,为我包扎伤口,其实我想告诉他,这伤口不必包扎,待我恢复一些力气,作个法,便可痊愈。    清和放慢动作,害怕将我弄疼,手也微微抖着,双眸一直盯着动作,异常认真的模样,不知为何,我竟浑身发麻,看着他这样子,晃了晃神。    “清和,前日让你画的暮时千竹可有画完?”一老翁执着木拐,推进了清和的房门。    清和捧着我的手一颤,偷偷将我放入袖袋里,起身取了画给老翁:“画完了。”    那老翁又催道:“还有一幅红棠,速速画完!我好拿去卖钱。”    清和默不作声,我在他袖袋里,听着那老翁拐声越来越小,待一阵闭门声响起后,清和才慢慢将我拿出来。    方才那老翁,语气如此蛮横,不知是清和的什么人。    那晚,我睡在清和的枕边,清和睡着时,不知为何,让人看着心疼。我趁他入睡,又靠近了些,直到感觉清和的呼吸拂着我后背的羽毛,才肯停下。    翌日,清和端了半个桃花酥给我吃,我吃饱后,在他房内飞了飞,清和一愣:“这么快,伤便好了?”    我身子一顿,罢了罢了,就让他当我是只鸟精。    天还未全亮,清和便铺开了棉纸,立在书案前,开始画海棠。    由枝生叶,由叶生花,清和笔一点,便是一嗅红香。    清和神态匆忙,看得出来,并不是因喜爱作画而去作。    也不知画了多长时辰,我抬眼看了看他,悄悄飞出窗,偷偷伏在梁上,发觉已是晌午,昨日那老翁正坐在石桌前与人闲谈。    那老翁喝了一口茶,正乐得自在。    一旁的喝茶的山农贼眉鼠眼地看了看,问:“那副竹叶,不知卖了几个钱?”    老翁一笑,伸了几个指头,又喝了口茶。    “您这孙儿清和可真是个摇钱罐子,待钱到手后,您可得好好奖励奖励不是?”    老翁将茶碗磕在桌上:“给他?!他双亲死的早,我能养活他这么些年,积的德还不够多?要不是看他画得好,能卖些钱,我早把他撵出门了!”    那山农回了嘴:“您这话说的,清和大可扔下您出了门,即便是卖画,也可得不少钱。”    “他敢!我能撑一天,他便得在这地方陪我一天!他是我孙儿,若是被人知道甩下我这老头出了门,岂不得被唾沫淹死?”    我听不下去,又飞回了房里,清和站了几个时辰,也累得不行,我看着他为自己到了一杯茶,喝了几口,又回到了书案前。    忽然,他在房内四处看了看,瞧到我这边来,才呼了一口气,朝我笑笑,再低头作画。    我飞过去,停到他肩上,用头蹭了蹭清和的脖颈,清和伸出手,轻轻将我捧起来。    “待我画完,就陪你玩可否?”    我扑棱着翅,绕着他飞了一圈,算是答应了他。    那夜清和换衣时,我见他的背上,有一青痕,我猜来想去,恐来自于那老翁的木拐。    我恨不得去那老翁房里将他啄成个筛子,可怕清和难堪,于是作罢。    只与清和处了三日,清和便将我照顾得圆圆滚滚,我心里记着日子,虽总以莺鸟模样陪着清和,但我更想让他见见我原身,于是第三日晚,趁着清和入睡,我才飞出了房,我本想着,待我去了山岭下与颜椋他们会合,将我变成原样,又火速飞来找清和。    谁知我飞去了山岭下,那里却空无一人,连司梧变的那块顽石也没了踪影。    我甚是无奈,心一急,便飞回了永乐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