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又如何?她如今已是槛花笼鹤,被人掳进樊笼,无计脱身,若是连这饿虎的一点儿“威”都借不得,那这日子该有多难过?
袁骠骑闻言,指尖一挑,革带一松,任那衣袍骤然委地。他只着白绫亵衣,微微俯身,那鹰隼般的眸子,牢牢锁着她锢着她,好似已将她这“狐假虎威”的心思全然看透。
半晌过后,他勾起唇来,低低说道:“叛国贼,诚然该杀!只是杀他之前,也确需严审取供。”言及此处,他指尖轻点她的眉心,哂笑道:“只是小狐狸,你别忘了,你也私通过金人,且还是那陈泼三做的牵头。我若是当着众人详加审问,岂不是根株牵连?”
周桃萼不慌不忙,垂眸笑道:“将军向来狂诈,自有应对之法。”
袁骠骑眯眸道:“二娘若是‘既庄且媚’,好生伺候我一回,我必会为娘子排此忧,解此难。”
周桃萼想威胁他,想借着他这急色,逼着他处置了那陈泼三。可那袁骠骑,官场浮沉多年,向来是老成奸诈,不过区区几语,就反逼了回去。
周桃萼却是不吃这套,好似谈买卖似的,盘腿坐于榻上,冷笑道:“那陈泼三,此时就押在北院,由你手底下的将士看着。你若要处置他,亦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处置了,那我就是‘既庄且媚’;不处置,让你没兴致的法子,我倒是有那么几个。”
金烛光里,那美人坐定帐中,眉眼艳媚,身段袅娜,却偏是个钩棘般的性子。
而这位骠骑大将军,在那沙场之上,即如四狼王所言,向来是骁悍强横。若论用兵之道,袁氏以强攻闻名——袁氏兵卒,从来都是殉义忘生,粉骨捐躯,其尤未悔;袁氏将领,则更是临难不顾,身先士卒,个个都是铁铮铮的汉子。
这钩棘撞上军刀,硬碰硬,刚对刚,无言撞了半晌,也不知谁降过谁,谁又先会服软。待那周桃萼都有些心急起来之时,袁骠骑骤然欺身而上,强搂着她,亲吮揉抚起来。
周桃萼心上一沉,只当自己失了算,蹙眉正欲避开,却见那男人骤然起身,眸光晦暗难明,勾唇闲闲笑道:“走。咱们杀个人,助助兴。”
帘外骤雨狂风,急打花窗,声声噼啪,宛若锤鼓喧明,又好似箭矢击来。
小院之中,车焜叼着草叶,蹲在檐下,此时正兀自强忍,逼着自己强定心神,不去侧耳偷听房中响动,亦不去幻想那温软鸳帐中的云雨交欢、千娇百媚。
忠!
少年一咬牙,轻轻抽打了下自己的左边面颊,心底怒骂自己道:车焜达达,你这贱奴才!你也算是袁家军的人,这军中训号“忠、勇、刚、毅”四字,打头第一个便是忠!更何况,将军待你恩重如山,他若不准予,你就万万不可惦记这狐媚子!
车焜兀自挣扎难耐,便连半个身子,被那自檐沿坠落的雨水打湿,竟都恍然未觉。
便是此时,少年忽地闻得身后传来些许响动。绮思杂念立时烟消云散,他霎时警觉,执剑起身,回身望去,却见将军抬靴出门,身披鹤氅,那漆黑的鸷羽更衬得他眉眼清俊,威势凌人。若不识其底细脾性,当真要道一句君子如玉。
车焜向下望去,便见他朝思暮念的美人儿,此时宛若一只毛金色碧的玉面妖狐,由那人打横抱在怀中,蜷作一团,青丝滑坠,媚丽欲绝。车焜看在眼中,见这陶二竟难得乖顺,先是一怔,随即却有几分心绪难言。
“达达,提灯引路,去审那陈泼三!”
车焜闻得将军呼唤,回过神来,连忙命人打了灯笼,在前引着将军与美人,冒着狂风骤雨,朝着北院疾步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