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雨夜。
自从夏末快要入秋,东里的夜便从未干过。绵绵细细的雨总在半晚时来临,缠缠绵绵同早秋的丹桂纠缠了一夜。
一棵撑着伞盖般金黄枝丫的丹桂树下,坐着两位衣决飘飘的女子,正是地仙官和丹桂仙子两位。
其中着绿袍衬着月白内衫的正是地仙官,而另一位着彤色留仙裙的便是丹桂仙子。
两人各执一杯一盏,正对坐于树下饮酒谈笑。
“地仙官长可是要将我丹桂好容易憋了一夏长出来的花骨朵全泡了酒吃不成?数数日子,这可是您来我这儿的第六日了。”丹桂仙子轻啜了一口杯中的酒水,看着地仙官若有所思的样子打趣道。
地仙官像是被惹恼,一口饮尽杯中的酒,重重地将杯子放回桌面,柳眉一竖,瞪着丹桂仙子语气微怒,道:“你这丹桂,倒是好意思到我面前来吝啬这两杯酒食。我还未曾同你算账,你管教手下小精不利,平白给我徒增烦恼,我且问你,平日里你拿了上头的俸禄,倒是办事没有?”
“官长冤枉!”丹桂仙子听了一急,赶忙放下手中杯盏,道:“官长莫要这生玩笑,被王母娘娘听了去,小仙这小官还要当不要?官长莫恼,倒是同小仙说说,究竟是哪个小精这般没眼力犯了官长忌讳,小官又到底何来管教不利之说呀?”
地仙官缓出一口气,像是解气了三分,甩了甩袖子,道:“就是东里城西大将军府中,那棵七十年的丹桂树。那小精,可有些能耐呢!她日日央我用她花朵枝干换取那将军府中公子寿命,你说,这是胡闹不是!那人命的事,是我小小地仙能管的吗?她可倒好,我不允,便日日夜夜在我头顶啼哭,吵得我是头昏脑涨,终日不宁!”
“竟有这事?官长怎么不请人来告我?若小仙知道,必严惩那小精的!她现在可还如此?若还执迷不悟,我去打了她去,将她花酿酒,叶做袍,树干全劈了给官长您生火热酒吃!”丹桂仙子听了怒极,拍桌正欲起身却被地仙官拦下。
“刚劝我不恼,现在你倒是恼火起来。那小精可怜,巴巴哭了有半月呐!那脚下的泥本就因雨水湿漉漉的,她这么一哭,全是洼洼积水。我只得同她说,人命我是换不了也不能换的,她若愿意我便换我练了百年的仙药一粒给她,救不救得了人,那便看那人的命数了。”
“官长竟纵了她?哪有这般道理,若都像她这样去了,我手下的小精还受不受管了?不妥,这小精太没规矩,道行还没几年呢,人形不成,倒先有了人的贪欲脾气,这般下去还了得,改日给我捅了更大的篓子,我却怎么向我上头百花仙子交代去?”丹桂仙子性子颇急,想到自己手下有如此不规矩的小精,便心焦如焚,恨不得立刻将那小精连根拔起,一把火烧了以绝后患!
地仙官此时已出了气,怒色褪去,又替自己斟了一杯酒,道:“倒也不会,我已同她说好,药既给了她,她的处罚便轻不了,我罚她为我清扫门前百年,少一年都不成,她倒没有怨言,我便已将她送去轮回了。只是,你莫要恼我私自做主了你的小精。”
丹桂听了稳坐下来,思虑一阵便也默许点头,道:“那小精冒犯官长,由官长处置也合情理,只是小仙过意不去,让官长平白烦忧。改日必送上一盅陈年桂香,全当赔罪。”
地仙官此时气已全数出尽,心里舒坦不少,便也不再诘问,与那丹桂仙子继续吃酒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