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院里有一处温泉,就建在白逸轩寝卧的后头,一栋竹寨,里头便是温泉,要泡药浴,这里自是再合适不过。
谁知三七只是看了一眼温泉就摇了摇头,吩咐人去搬来浴桶。温泉池子如此大,得泡多少药材才能有药性?浴桶的大小就差不多了,且药浴的水也并不寻常。
三七睡了两个时辰便起身准备,提前煮了一大桶药水,光是这桶药水就费了她好些功夫,待一切备妥,便让白逸轩过来泡药汤子。
竹寨里只有他们两人,三七坐在浴桶边的小马扎上,垂头挑拣着药材,衣袖撩起露出白皙的手臂,时不时就将药材扔进浴桶,用手臂搅合几下。
几步开外,白逸轩一身白色的云锦缎睡袍,有些松散的穿在身上,温泉里冒着热雾,丝丝缭绕。
“你还愣着做什么?水凉了效果就不好了。”看着到现在还未脱衣的白逸轩,三七忍不住催促。
白逸轩有些为难的看着她,虽说两人是未婚夫妻,可让自己在她面前脱衣解带,甚是不妥。原以为药浴只是自己泡,看三七的架势,似是不会出去的。
见他久未有动作,三七噗哧一声笑起来,转过身背对着他,“行了,你脱吧,我不看你。”
白逸轩看着三七,确定她不会转过身,这才拉开了袍子上的系带。
一阵细嗦的声音,知晓他正在脱衣裳,三七继续说道:“其实你不必觉着不妥,医家眼中,病人无分男女。”
这些道理白逸轩自是明白的,只是难免觉得不妥。且这些年一直病着,身子早已不似寻常男子健硕,瘦骨嶙峋,怕是污了她的眼。
水花的声响不大,他进了浴桶,靠着桶壁背对着她而坐。
三七转过身,往桶里加了些草药,注意到他泛红的耳垂和明显僵直到不敢有丝毫动作的身子,觉得有趣。
“我这么可怕?你都不说话。”三七逗他,“泡澡不是应该觉得浑身舒适?”
“我……没觉得你可怕。”白逸轩觉着自己被人称颂的满腹经纶、出口成章,在她的面前似是一点儿用武之地都没有。
“那我们来聊些什么?”三七想了想,说道:“说什么都行,你随意一些。”
说话之余,她又加了些许草药进去,见他一时没有说话,也没有催他,一边挑拣药材,一边看着他的后背。
他大半个身子都在浴桶里,只露出一截肩膀,很瘦,似是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肉包着骨头,被毒折腾了八年,也该是这般光景,只是,三七隐隐觉得有些心疼。
桶里药汤水是黑褐色的,他的皮肤本就比寻常人白,加之常年缠绵病榻,见阳光的日子并不多,就更为苍白了些,此刻在药汤水里泡着,白的有些发光。
“若你想听,我便给你说说我儿时的事,可好?”白逸轩似是想到了儿时,嘴角勾着笑意,声音温和,丝丝绕绕的直抵三七的心尖。
“彼时,父母尚在人世,夫妻二人感情甚笃,却因我争执过几次。父亲颇为严厉,耳提面命白家几代为官,位极人臣便要为百姓,为天下,为皇上分忧,故此他甚早便教我识字念书,只是我年幼之时有些顽劣,父亲痛批我心不静、性不定,责罚我抄经静心。母亲心疼,便总会帮我抄经,父亲知晓后便时常说慈母多败儿……”
三七知晓他放松下来,要他说话不过是想让他放松下来的由头罢了,虽说身子僵直也无碍下针,只是药性总归会差些。
拿出银针在他头上穴位下针,一连下了十几针,药浴加上针灸,白逸轩的身子缓缓地开始发烫,也没有再继续说话,三七知晓他此刻并不好受,体内五脏该是如火焚一般,他始终没有发出一声痛呼,抿紧唇隐忍着。
他身上的每一寸肌理都紧绷起来,露在药水外的肩膀微微的颤抖着,换作其他人三七压根不会管人此刻有多煎熬,撑的住就撑,撑不住自然是他自个儿的问题。
对着白逸轩,她的心里难免不忍心,何况接下来的几针会让他更难受,“把手给我。”
白逸轩将两条手臂抬起来搭在浴桶边,三七一边下针,一边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你应该不知道,我和枸杞都是爷爷捡的,爷爷告诉我,捡我的时候我该是刚出生,身上连血污都未洗净,放在木盆里顺流而下,他捡到我的时候,我浑身都憋紫了,若不是遇上爷爷,我或许早就死了。爷爷待我极好,小时候我身子不好,便常常泡在药缸子里,他花了好多心思才将我养回来。我知晓这药汤子泡起来并不好受,你暂且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