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夜季庭香和两个丫鬟都无心入睡,但又怕葵上的人觉得不自在,索性吹了灯,瞪着眼睛躺在床上。 三天以后,主仆三人的眼下都是一片淤青。 早饭才摆上,葵上的人就从后面翻墙进来了,他拉着葵上到角落里说话,正好被秋枝看见。 “不会是有什么事吧……”她心里惴惴不安的和夏依躲在厨房里悄悄说话。 这几日简直度日如年,她们甚至以为陆离之会像戏文里那样去夺嫡,心里既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夏依蠢蠢欲动,她总觉得这下她们都要翻身了,忙把厨房的窗子打开一个缝往外看,却什么也没看见。 “说不定是好事,葵上他们都没怎么动,也说不定是不相干的消息。”夏依端起盘子推了推皱着眉头的秋枝:“快给我挑帘子,夫人昨天就说想要吃萝卜糕,我特意做的,冷了就不好吃了。” 秋枝看着雀跃的夏依,无奈的叹了口气。两人进了正屋才发觉葵上已经在暖阁了。 季庭香和葵上都朝着进来的两人看了一眼,又继续说话:“……夫人穿的素雅一些就可以了,不是什么要紧的场合,也不会见不相干的人,只是您是正正经经的五皇妃,是要去上香的。” 夏依一听就急忙走过去:“去哪里?老爷回来了?” 葵上笑着点点头:“这会儿还来不及回家里,明天要接夫人进宫去,姐姐们也要跟着去伺候。” 秋枝不可置信的望向季庭香,直到看见季庭香放松的笑容才真的回过神来,想要大声说话却又不敢,连忙用手捂在了自己嘴上。 “咱们老爷已经解了围宫之困,线下正和宫里的大人们商议后面的事情,只是我始终是先皇的儿媳妇,按理是要去上香的。”季庭香低声把这件事说了,又嘱咐了葵上几句:“冬雪那边还是瞒着吧,要是她知道老爷是皇子,只怕会回心转意又打算留在这里。” 葵上领命才刚出去,夏依就围在了季庭香身边兴冲冲的问:“夫人,咱们什么时候去啊?要穿哪件衣服,梳什么头?” 秋枝端着萝卜糕上前:“就你话多。”表情却也是十分期待。 “明天辰初会有人来接咱们进宫,你们和我一起去。”季庭香捏了块萝卜糕吹了吹,放进了嘴里:“咱们没有礼服,就穿的素雅干净些去,外面配着素服,簪只木簪就可以了。” “不知道宫里是什么样子呢……听说里面御花园很大,也不知道能不能去逛一逛。” 夏依欢喜的和季庭香说笑着,秋枝点了点她的脑门:“那可是皇宫,肯定比西山的规矩还多,你还想去御花园……别做梦啦……” 听着两个丫鬟闹在一起,季庭香的笑容却慢慢淡了下来。 次日一早,陆离之的人准时候在了院门前。不过是普通的,罩了蓝色帷幕的马车,并不打眼。 季庭香和两个丫鬟穿着素服走出正屋,葵上便急忙迎了上去。 “冬雪吃了药,大概到晌午才能醒来,只是夫人……不知何时才能出宫,到时候咱们该怎么……” “就说我们去了寺院给老爷祈求平安,随她怎么想。” 两人边说边出了门,葵上把三人送进马车了,又和随车的交代了几句,就目送着她们出了小巷子。 路上行人不多,到处都静悄悄的,以往繁华的样子不复存在。 皇宫出了大事,就连老百姓也觉察到了危险。即便是不往车外看,也知道现在萧条的景色。 随着越走越慢,直到停下来,就只能听见随车的和人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又走起来,季庭香心里知道,这是要进宫门了。 果然,马车走了没一会儿就停了下来,跟车小子隔着车帘子请主仆三人下车:“夫人,马车不能进宫,有劳夫人下车。” 这是宫里的规矩,季庭香前世就已经经历过。 马车进了宫门要停在专门的院子里,夫人们会有专门的内侍引着再进宫去。 秋枝和夏依先后下了马车,这才挑帘子扶着季庭香下来,院子里的景致和前世一样,一样的青砖,一样的梧桐树。 跟车小子笑着和季庭香行了礼,指着身边的一个年轻内侍说:“这位公公会带夫人进去,小的们就在此等候夫人和五殿下出来。” 季庭香点点头,跟着内侍朝院子门口走。 那位内侍瞧着只有十三四的年纪,却穿着主管品级的衣服。他圆圆的脸上带着喜庆的笑容,边走边和季庭香说:“五殿下心疼夫人,这才嘱咐奴才们亲自来迎接。”他说着话,几人就出了院门,便看见了停在小路上的一架轿子:“五皇妃,请上轿吧……” 季庭香微微有些吃惊。 这种轿子只有皇上亲自下旨才能动用的,前世的时候自己第一次进宫,也是走着进去的,直到陆阳登基才第一次坐上这样的轿子。 她心里顿时觉得暖暖的,嘴角便微微扬了上去,附身钻进了轿子里去。 正阳殿的偏殿里,几位大臣和皇子都坐在里面说话,气氛十分凝重。 其中最年长的大皇子坐在和陆离之隔着一张椅子的位置上,陆离之却坐在上位,他放松的靠在椅背上,正听着皇子们和大臣们商讨对十六皇子围宫的处罚,外面的小太监悄悄的沿着墙根走进来,俯身在陆离之耳边说了几句话。 大皇子清楚的看见了他嘴边一闪而过的笑容。 陆离之起身拍了拍袍子上本就不存在的褶皱,风轻云淡的说了句:“我累了。”就径直出了偏殿,朝着后宫走去。 季庭香才一下轿,就立刻认出了这里是玉藻阁,是离御书房最近的那个院子。 “你来了。”陆离之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就像是过了很久没有听过,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顿时涌进了季庭香的心头。 她转过身,陆离之正好走到她面前。 他的神色有些疲惫,但却洋溢着欢喜,虽然罩着素服,可依旧瞧得出里头穿的是皇子的朝服,只是看不见是什么样的补子。 “怎么了?不认得我了?”陆离之垂下头,声音放的很轻,几乎不可闻。 季庭香脸一下子就红起来,他身后还有一个内侍,侍候轿子的人也没有离开,这里还是皇宫里面。 陆离之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她的窘状,翘起嘴角笑了笑便举步进了正屋里,季庭香也低头跟着进去。 “你……现在是不是要尊称您为五殿下了?”季庭香跟在陆离之身后,看见他直径坐在了上座,便站在他面前笑着问。 陆离之朝她勾勾手指,等她上前便把人拉进了怀里,吓得季庭香差点叫出声,回过神的时候才发觉,夏依和秋枝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出去。 屋门打开着,但是院子里静悄悄的。 “最近真是很累,我们连续赶路跑死了十几匹马才及时回到京城,昨晚上才好好睡了一觉,只是今天还是觉得昏昏沉沉的。”陆离之把头靠在她脑袋上低声说着这几天的事,声音里流露出的疲惫让人心疼:“你在家过得好不好,怎么又瘦了?” 季庭香伸手摸了摸他微微发青的下巴摇了摇头:“你才是瘦了……我在家吃得好睡得好,葵上把家里的事情办得十分妥帖,我什么都不用费心……” 陆离之认真的打量着她,手指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他没有留下遗旨。”季庭香听不出这句话里的情绪,来不及反应就又听他说:“当时他身边只有太医和皇后,而皇后亲自说,他属意的嗣皇帝是陆阳。”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陆离之又和前世一样,亲自把陆阳捧上了皇位。 “……陆阳已经得到了消息,虽然他人坐在那里看那群人商讨十六的事,只怕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吧。”说到这里,陆离之竟然笑了起来,又趁季庭香不注意亲了亲她的鬓角。 季庭香娇嗔的拧了他的手臂,又想到当年十六皇子最后全家抄斩,不由得问起来:“十六皇子会怎么样?” “会死。”陆离之的眼神突然变得冷清:“不管那群人怎么讨论,十六都必须死。” “何必呢……他这次被抓,以后的日子也未必会……”好过二字还没出口,就听见陆离之冰冷的声音。 “先皇属意的嗣皇帝,其实是十六,我怎么会让他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