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留在钟府时,这些人不会太过警惕,可一旦出府,便会时刻紧盯着。
与当初才进望仙观的那一月如出一辙。
李景烨到底还是没对她放下心来,尤其那日争执过后,更会提防她了。今日她出府的一切行踪,包括那宅子的来历,恐怕很快就会传进他耳中。
她不能连累兰英,没妄想此番出宫就能寻到机会逃开,可见到如此情形,心中还是有一瞬阴郁。
好在街道间的喧闹声一下便将她的心情扭转过来。
她拉着兰英,郑重其事地问:“长秭,你可是真心愿意嫁给魏家哥哥的?”
先前因萧冲的事,她擅作主张便将兰英的婚事定下了,却没亲口问问兰英,到底愿不愿意。
兰英一贯明媚的面色难得略过一阵赧色。
她捏了捏衣角,深吸一口气,望向随着车马颠簸而拂动的车帘,先是点头,随即又犹豫着摇头。
“三娘,我不瞒你,三年前,他离开后,我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在见到他。可三年了,他不但回来了,还替自己挣来一个好前程。”
丽质道:“这不正表明他与长姊有缘?况且,他这三年始终未娶妻,一回来又主动上门求娶,可见的确是真心的。”
她能看出来,兰英对魏彭也有意,只是心里还有顾虑。
果然,兰英目光黯淡,下意识瞥一眼自己的腿,低声道:“我知道他是真心的,可如今的我,只怕自己配不上他,还拖累他……”
素来开朗自信的兰英,头一次露出这样自卑的模样,一下便令丽质心疼不已。
“阿秭,这不是你的错。”丽质握住她的手,郑重其事道,“当年的事,你二人都是迫于无奈,如今好容易有机会走到一起,定要珍惜,才不枉费这几年吃过的苦呀。”
兰英想起这些年寄人篱下,孤苦无依的日子,眼眶渐渐红了。
她是长姊,为了照顾妹妹,从来不会露怯,可她也有脆弱的一面,也希望能离开叔父一家,从此有人相依为命。
她自然是中意魏彭的。然而除此之外,她还有妹妹。
她不愿留三娘一个人在长安挣扎。
“可是三娘,”她凑近些,将带着鼻音的声音压得极低,不让车外的人听到半分,“若我嫁给他,便要跟着他一起去河东,以后恐怕不能和你一起去扬州了。我与你说好的,以后姊妹两个相依为命……”
丽质怔怔望着兰英,明亮的眼眸倏地蒙上一层水雾。
“别担心我呀。”她抹去那层水光,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主动抱住兰英,与她耳语,“天下苦命的女子已经这么多了,咱们姊妹两个,能离开一个是一个。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也会走的,到时候阿秭能来看我就好了。”
兰英紧紧回抱着她,闻言忍不住抽噎一声,好半晌,才郑重点头:“我听三娘的。”
二人无声地抱了一会儿,尽力压抑住泪意,直到近宅邸外时,才平复心绪,整理仪容,相携着下车进去。
宅邸并不张扬,看来简朴舒适,丽质十分满意,又与兰英一同将府中的仆从都叫来认过一遍,赠了些财物,这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二人商议着挑出几个来,打算到时令他们先跟着兰英离开长安,而后兰英与魏彭往河东去,他们则悄悄南下余下的仍留在长安,以备不时之需。
……
夜里,丽质饮过药后,仍旧让春月与青栀一同去休息,自己则坐在灯下,捧了昨日那卷书继续看。
只是不知为何,她今日总有几分心不在焉,书中的传奇故事不过看了半页,便盯着那段书生与闺阁女子月下相会的桥段发起愣来。
她想着自己白日的反常,下意识摸摸脸颊,竟又感到一阵隐隐的热意。
一定是住在宫外,太过轻松开怀的缘故。
她放下书卷,起身行到窗边,正预备推开窗扇透口气,门外便传来熟悉而利落的三声敲门声。
她顿了顿,又摸摸脸颊,这才过去将门打开。
果然是裴济。
今夜月色极好,二人站在门边,眼神交汇,都能看见对方眼里的光芒,几乎只一瞬,周遭的空气便已被点燃。
丽质感到面颊又热了几分。
她张了张口,想提醒他夜里少些折腾,早些入睡,可还没说出,便被他一把扯进怀里。
屋门迅速阖上,他推着她抵在门板上,咬着她的唇便将她单薄的衣裙剥下。
莹白的肌肤裸露出来,其中赫然有一块昨夜留下的淤痕,在烛光下闪着朱砂一般冶艳的光泽。
他粗糙的指腹抚过那一处,趁着她轻轻战栗的时候,又俯身咬她的脖颈。
不知是否因为连着两个晚上都过来,他今日格外热情,一面吻她一面在她耳边轻唤“丽娘”。
丽质忍了忍,似乎被他的热情感染,将已到嘴边的话又了咽回去,揽着他的脑袋一阵回应。
磨蹭间,她感到腰腹处被冰凉的硬物硌得有些疼,这才伸手推他。
裴济退开少许,顺手将腰间的囊袋取下,掏出其中的药与香交给她:“给你送来了。”
丽质又推他一把,要将那两样东西收起来。
裴济却不依不饶地跟着,双手始终掌在她腰上,一点不曾放松。
他从背后搂着她,待她将盒子收好,便重新凑上去,含糊的嗓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欣喜:“今日我又去见了那位张神医,他说近来才将一位自小就体弱的夫人多年难孕的顽疾治好了。”
丽质“唔”了声,不懂他为何要为别人的事这样高兴。
却听他接着说:“那位夫人用的是他新改良的方子,两年下来,原本预料几乎不能好的病症都慢慢消退了,可见方子的确有用。他还说像你这般,后来才受损,又及时用药,应当比那位夫人好治些。他果然有些本事……”
如此,一定能将她调养好吧?
丽质笑了笑,这才明白他如此高兴的缘故。
那药吃了两月,的确在一点一点改变她手足发凉、腹部坠痛的症状,虽不显著,却能让人看到希望。
“好不好的强求不来。只要能减轻些痛苦,我便心满意足了。”
裴济摇头,将她搂得更紧,摩挲着她的发丝:“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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