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明显一怔,嗤笑道:“是啊!吃饱了撑着!哪像你们家,饭都吃不起了!”
这话引得山田里劳作的村民们哈哈大笑。
柳绮玉倒也不发怒,边走边睨着他们脚下的土地,道:“是挺不错的,前天的雨水没少冲你们家土地吧,今年收的谷子有去年十分之一多吗?”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果然,刚才冲柳绮玉横的中年男子,瞬间就都哑了声,想反驳可惜口舌都不太灵光,只干跺脚道:“你...你....”
接着就见那中年男子家的缓坡上,传来一阵哀嚎。
一面色枯黄的妇人正坐在地上,好似在撒泼。
她蹬着腿,泣骂道:“先是太阳晒枯了花秧子,现在大雨又冲掉了玉米田的垄沟,都说西北十年久旱,怎么下了雨反倒白白搅了收成!我家现在是半点粮食星子都看不见了!老天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叫唤者正是那中年男子的媳妇,青梅的二伯娘马氏。
青梅站在马氏身边,眼神空洞,全靠人搀扶着才没倒下。
她动动嘴唇,想安慰马氏一二,便看马氏抄起地上一棍子,往青梅身上打去。
“扫把星!吃我家的用我家的!我真的信了你的邪,几亩田全来种你不知从哪处搞来的破种子,你还信誓旦旦地说,这种子产的庄稼肯比普通种子多!我呸!都叫泥水冲走了,烂成了糟糠,还怎么收!”
青梅伤心难抑,一边躲着棍子,一边泪水滚滚落下眼眶:“二娘,我也不想这样啊!我也是听打南边来的人说,种了这江南的种子能结出千斤的玉米,才想来试试的!且你当初不也同意了吗!”
马氏一把揪过青梅耳朵,用力啐出一口唾沫:“小蹄子,还敢怪老娘头上了!前个你就差跪下求我,让我在谢衡面前与你唱双簧,离间他和柳绮玉的关系!当时你是怎么说的!一辈子孝敬老娘!好啊,这么快就当屁给放了!”
青梅被她拧的脚尖离地,连连叫痛,在抬头看到田地边站着柳绮玉,与她短暂对视。
青梅叫道:“二娘!柳绮玉家用的也是那江南来的种子!整个兴得村,就她家庄稼一点都没被冲掉!”
“你们快去她家地里抢玉米!”
柳绮玉脸上笑容顿住。
这个小贱人!
居然把箭口转移到她身上!
柳绮玉脑子飞转,忽然一道精光闪过,她叉腰叫道:“马二娘!青梅不识抬举,故意骗你呢!全村都知道她厌恶我,嫉妒我,甚至三番两次陷害我,当初给我的谷子就是想让我家庄稼烂掉!马二娘,你别被这个小贱人骗了!”
这话一说,好家伙,马二娘血管子都气炸了!
她捞起青梅就往山坡上踢去,嘴里辱骂声不断:“贱蹄子!你是饿鬼见着瓜皮,逮到个人就扑上去啃啊!”
青梅“啊”的大叫一声,披头散发,十几年挤压的怨气也涌了上来,再也不扮小白花,跳起就和马二娘扭打起来!
马二娘也不甘示弱,一屁股泰山压顶,将青梅坐到了地上!
柳绮玉站在山坡上看热闹,笑的气都快断了,人都倚到了柳柱身上,时不时说上一两句煽风点火。
等扭头一瞧,见远处自家山坡里,最东边原本贫瘠的一处田——
腾腾腾,光天化日之下,就冒了一片绿油油的叶子!
一茬接着一茬,包裹着金黄色的玉米的玉米叶,凭空出现,一片又一片,着实看呆了柳绮玉。
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刚才欺负过青梅,土地爷显灵了?!!!
她身边的柳柱半天听不到少女清脆的笑声,不解地低头,顺着她目光望去,险些没尖叫出来!
“啊——”
柳绮玉一掌拍上少年的嘴,将叫声锁在喉咙里。
她一把拽下少年的脖子,凑过去低声道:“柳柱!你要是敢发出声,把村里人都引过来就完了!”
柳柱神情呆滞,半天没有动静。
柳绮玉指了指左边的小树林,道:“我们从那边悄悄过去,乘着没人发现,赶紧把玉米田里的玉米割下来,运回家里。”
柳柱呆了一会,点头如捣蒜。
酷暑难耐,小树林里一片片嫩绿的叶子好像镶嵌在山沟沟里的绿宝石,挡住了天上吐火的太阳。
那片新冒出来的玉米地不大,得亏有山坡挡着点,外人若不仔细瞧,倒真难发现与平日有何不同。
柳柱撒开腿就往田野里跑,连脚下一个石子都没瞧见直接绊了上去,活像撒了欢的母猪,飞身就扑进了玉米田。
柳绮玉也强抑住内心的喜悦,与柳柱分开劳作,他在东边山坡口,柳绮玉就在西边小树林边上,各自用镰刀割玉米。
足下暑气蒸腾,背后天光灼烧。
柳绮玉将头上草帽向下拉了些,拿起一边筐子里的水壶,往嘴里倒了点米浆。
清甜的味道传来,柳绮玉心头带着异常的满足,正拿起镰刀要继续割,忽然,背后响起足踏草叶声。
柳绮玉猛打一个激灵,迅速转头。
一个男子,正立于绿树之下。
午后的阳光,穿过层层树叶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影,他金玉竖冠,清隽文雅,微微侧头靠在树上,眼中噙着笑意。
柳绮玉心快跳了两下,看他手向她伸出,柔声道:“绮玉,过来。”
柳绮玉唤了声“苏宴”,声音轻妙悦耳,笑着往他走去。
却听远处传来柳柱一声大吼:“柳绮玉,你和谁说话呢!”
柳绮玉大惊失色,想都没想,就将苏宴扑到进了她家的玉米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