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非常黑…… 而且没有一点声音。 秦卷一度怀疑自己不止耳朵聋了,眼睛也瞎了。 她努力地按动按钮,将音量调到最大,却只有助听器的嗡嗡声。 她试着坐起来,发现自己办不到这样的事情,头一抬起,就碰触到最顶上的……木板。她只能以躺着的姿态用额头去触摸上面的木板,有些湿漉漉的霉味,呈线型向她的鼻孔里钻,绕来弯去,感觉脑子里都快发霉了。 翻身也是无法做到的,因为空间很狭小,只够让她这么平躺着,什么也做不了。 耳边是助听器持续的嗡嗡声,让她头昏脑涨,只得又把音量调小,这下只有细微的嘶嘶声了。 她似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了,也有可能是她的错觉。总之,秦卷觉得这一片浓郁的黑暗,就像是怪兽一样,逐渐将她的思绪给蚕食。 她动不了,却又无比的清醒。她开始回忆之前的情形。 被猫老师带到杂技团,然后交给了一个叫做隼形目的人,他长得有点像她的大学同学孙宇泽,还有同样的鹰和玫瑰的纹身。 然后,那个叫做隼形目的人,问了翻译官的事情,她不肯说,对方递过来一瓶没有开过的快乐苏打水…… 秦卷猛地想起,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苏打水! 隼形目扭曲着脸说的最后一句是“水好喝吗?” 可恶! 肯定是那水有问题。 不过现在是怎么回事,她怎么被关在这么小的地方了。这种只能躺下一个人,连翻身都不可能的地方,秦卷不由得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棺材。 这里一定是个棺材! 棺材最终会怎么样,秦卷不知道,但被埋起来或者切开是可能性最大的。 她半支起膝盖,用力地顶棺材,发出砰砰的巨大声响,棺材却严丝合缝,一点动没有打开的迹象,外面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她又抬起胳膊,触碰棺材壁,轻轻敲打。木头发出咚咚的沉闷声响,这说明棺材很厚。 就在她郁闷不已,动弹不得几乎浑身疼痛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音乐的声音。 非常悠扬复杂的交响乐,似乎是许多乐器共同演奏出来的,长号、萨克斯、打击乐器混合在一起,还有小提琴那清扬高雅的乐声飘飘荡荡,棺材几乎被声音震得要开始共鸣。 随着音乐的声音越来越近,秦卷的脑中几乎出现了一副奇妙的画卷。 许许多多的动物们高举着颜色不一样的旗帜,欢呼跳跃,和顶上不断旋转的霓虹灯交相辉映,雨水从镂空的大蒙古包顶上哗啦哗啦落下,把那群动物淋了个透心凉。 而随着音乐一停,她的妄想也随之停止。 秦卷眉心一皱,她拧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很疼。 如果是妄想出来的,应该不会很疼吧。 这里或许是现实。 一直逃避着不愿意去相信的秦卷,终于有了这样的实感。 外面吵吵嚷嚷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总之声音非常大,但是秦卷什么都听不见。 音乐又开始演奏,这次换了一首曲目,比之前更加欢快起来。秦卷又陷入了某种不可捉摸的状态。 一大队的土拨鼠带着小丑的面具,像空中抛掷熠熠闪光的彩球,那球就像是最驯服的小狗,怎样出去,又怎样沿着规定的路线回来。 彩球在空中划出道道莹光,每一道光都像喷气式飞机似的留下彩色的残影,最后所有的彩球在空中爆开,变成一大片哗啦啦的瀑布,浇淋到土拨鼠们的身上。而那群土拨鼠像是没有预料到似的,抱头鼠窜。 然后,雨停了,阳光出来了,她也从棺材里出来了。 不一会儿,秦卷就清楚地感觉到刚刚又是妄想,因为她所在的棺材被搬动了,剧烈的被晃动感打断了她的妄想。 好像被什么人搬动了,应该先是有人抬起了棺材,非常的不稳,晃动得比较剧烈。过了一会儿,像是被平放在了什么可以移动的装置上,秦卷感觉到晃动停止了,随后是吱吱向前平移的声音。 是轮子移动摩擦地面的声音。 接着是越来越大的音乐声和欢呼声。 音乐声大得惊人,几乎就像是在秦卷的耳边演奏似的,震得连她这个聋子都受不了了,她只得拼命将音量继续调小。 就像是几百只鸭子一起在叫,她已经听不出什么乐曲声的优美了,那声音凄厉高昂,源源不断,她几乎都要精神恍惚了,甚至连着棺材都跟着不停晃动起来。 那空中仿佛有路过的乌云,被这狂暴的音乐声震得一抖,云中的雨水吓得哗啦啦落下,把弹奏的动物们都淋了一遍…… 音乐声停了,秦卷从再一次的妄想中醒了过来,过于黑暗的环境让她越来越不稳定,逐渐让她的精神开始呈现崩溃的迹象。 她有可能会发病。 秦卷原以为自己已经是处于发病状态,所以才看到周围的一切是那么奇怪的样子。谁知道,现在的她才真正的是处于不正常的状态。 “压轴节目是隼形目的——秘棺切割!” 巨大的声音,在乐曲声停了之后,她又听到了,这一次她听得清清楚楚。 随着声音刚过,她所在棺材再一次被移动了。 欢呼的声音,掌声响起。 同时还有震得秦卷全身发毛的,一种嗡嗡声在一点一点地靠近。 秘棺切割? 是要切割她所在的棺材吗,她怎么办,她无法逃脱,是不是就等着被切成一块一块的。 机器特有的嗡鸣声发出大得惊人的能量,切割在秘棺上的时候,秦卷甚至感觉到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已经在切割她的血肉。 她看到自己被切成了一块一块的,每一块都变成凌乱的血肉,掉在地上,团成一团,最终成为一小堆肉山,失去了人形。 黑暗消失,重见光明的那一刻,就是电锯切开棺材的时候。 秦卷闭上眼睛,透过薄薄的眼皮,感觉到光亮的那一刹那,嗡——伴随着巨大的声音,秦卷觉得自己的腹部一痛,随着眼睛睁开,她看到了飞溅的血花在明亮的灯光中爆裂。 内脏会飞出来吧。 秦卷看到了不远处一个装饰用的玫瑰花盆,里面的玫瑰花不知道真假,开得艳丽又妖娆。 好痛啊…… 呃—— 好像……也不怎么痛…… 秦卷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具棺材里面了。她转了转头,身边是举着五颜六色旗帜,疯狂挥舞的动物们。 黑熊一家子、食蝗鼠一家子,还有之前让她聋了的老虎一家……她发誓她这辈子都没有一次性地见过这么多的动物。 舞台上,切割秘棺的节目还在继续。 穿着燕尾服的隼形目笑得灿烂无比,手中拿着巨大的电锯,配上那笑容,让人背后发寒。 电锯切开了秘棺,露出了里面的人。 秦卷惊惧地发现,那棺材里露出的人竟然就是她自己。 “切!切!切!!” “切开!” “切开她!” 动物们露出疯狂的神色,狰狞无比,完全没有以前自己所见到的那种可爱模样。 秦卷坐在角落一动不动。 她看着棺材里的自己被切割成一块一块的。 那个人没有流血,只是变成了人肉块,掉在棺材的碎块里面。 就在动物们激动骚乱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用放大器放大了的声音。 “人类保护协会巡查,据说你们有非法表演,我们要检查一下,请马上停止表演!” 那声音大得就像是在空中扔下了一颗原~子~弹,让人无法忽视。 隼形目马上放下手里的电锯,关掉电源。 “这个人类是自愿的……”他指着秘棺里面的“人”说道,随即又愣住了。 秘棺里面的人已经不见了,现在留在切碎秘棺里面的是一盆被切得几乎零零碎碎不成样子的玫瑰花。 “你们看,这只是一种障眼法而已,我切割的不是人,而是一盆花。”细长的手指点着那花的碎块。 秦卷也看到了那被切得四分五裂的花,那是她觉得自己快死了的时候,看到的那盆花,放在了场下的角落里。她瑟缩了一下,隼形目的视线扫了过来,他看到她了。 人类保护协会的官员,为首的是一只年轻的熊猫,它身上黑白分明,眼圈也黑得无比浓郁,看上去漂亮极了。 此时他板着脸,做出生气的表情,龇着两颗尖锐的前齿。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这番鬼话?”他四下张望。 “殿下,殿下,那边有个人类!”站在它旁边的一只漂亮小鹿凑到熊猫的耳边说道。 秦卷瑟缩地站在一边,战战兢兢,表情很像是受到迫害的模样。 “那边的人类,出来,是不是杂技团将你抓过来强迫表演了?”熊猫气势十足地询问道,它上身一件白衬衫,罩着灰色无袖外套,下面则是宽松的灯笼裤,也是灰色,脚上穿一双皮靴,亮光闪闪。 “呃……”好像也不算强迫,是她自愿过来打工的,“我是自愿来的,不过,我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演。” 下面的动物们一开始只是窸窸窣窣地讨论,听到秦卷说是自愿过来,他们都开始嘻嘻哈哈笑起来。 “他们有没有把你放进一个棺材里,想要切开你?”熊猫皱着眉掏出一张纸,上面是匿名举报的情况,说是这个私人性质的杂技团专门从动物园搞来人类作为血腥压轴表演,所以它才来突击检查的。 想不到竟然一无所获。 秦卷嗫嚅,“我不知道……” “人类,你过来,”熊猫摆了摆胖胖的手,“我要把她带回去审问审问。” 它身后立马站出来两只看上去就精装强干的黑熊,黑熊穿着警卫服,持有枪械,将秦卷拽了过来。 隼形目望了秦卷一眼,并没有出来阻止。 被两只比自己高壮得多的熊夹在中间,秦卷也不敢动弹,就这么被挟裹着带走了。 当她被扔到当初被警车里的时候,才有空静下来,回忆刚刚发生的事情。 她伸出手,手中似有微光闪烁。 秦卷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她极为熟悉的画面,那是她大学时候,买的笔记本电脑的桌面。 这桌面上只有两件东西。 一个txt文档,还有一个类似蠕虫的图标。 txt文档的名字叫做“精神病人的万花筒”。 秦卷扫了一眼蠕虫图标,还是先打开了那个txt文档,被打开的文档里面有一行细小的字。 【精神病人的世界经常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真实的部分可以拯救虚幻,虚幻的部分也可以拯救真实,请注意,本异能只有精神病人可以使用】 “……”这是个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