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昭的目光转向孟蒙,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不屑,那是那些鼓吹着唐大将军长策宇内,仁义无双的拥趸们永远也无法想象到的神情,“你能听说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连孟相做了什么都不清楚,你连你自己为什么走不出去我府上的门都不清楚,至少阿九还曾真切的见过人间的险恶,而你,你什么都没见过。”
不得不说,唐昭的话说的很讨打,孟蒙自诩自己还是一位非常符合书中君子定义的人的,而且他好心来开导唐昭,结果反被说,还借此污蔑自己的父亲,简直不可理喻。
“我知道,你唐大将军与我父兄政见不和,但也不必在我面前凭空诬陷他们,我是不会信的。”孟蒙觉得自己敞开天窗说亮话,或许就能让唐昭停止这种无意义的行为了,然而唐昭只是挂起了一丝讥讽的笑意,看着他,沉吟了片刻终于开口。
“这三年连年灾荒,中央发去地方赈灾的银两不计其数,为何众多百姓依旧流离失所?北蛮每年都会入侵骚扰大衍边境,为何孟相要主持削边境军费?我先前数月在各地评判,为何在那些叛军的手中发现了你们孟氏的家纹?”
“那都是有原因的,”孟蒙并没有被问倒,而是说道:“我兄长早就猜到我若前去边境就必定与你打上交道,他早把那些可能事情的缘由告知了我,你若愿意,我可以在你这里讲上三天三夜。”
唐昭不想听孟蒙说孟京教给他的歪理邪说,还要说上三天三夜,下午饮下的酒又上了头,他把孟蒙往外一推,门一关就要倒头就睡。
然而孟蒙哪里能让他关门?连忙用脚抵住了门缝,说道:“别关门,我来找你的事,你还没给我答复呢!”
唐昭撑着提不起精神的惺忪睡眼,对孟蒙说道:“你看看这天,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事明日在说不好吗?”
见孟蒙犹犹豫豫地觉得他说的有理,唐昭不禁在心里感叹,孟家那俩人精还真养出来一个傻白甜,他方才的话里几乎要将把孟蒙困于府上的目的摆在明面上了,这人居然没有半分察觉,还在想着他这随口胡诌的说辞的道理。
这让唐昭不由得有些羡慕,想来若是他也有孟蒙那样单纯而天真的性格,就不必担心被阿九知晓过去那么懦弱无能而黑暗的自己了。
一夜无话,只余风雨交加之声。
此时已然深秋,正是应了那句一场秋雨一场寒的老话,不过转过天来,那滴落到路上的雨水就结冰了。
阿九仍然穿着之前的衣裳,只是又多裹了几层,看着不大炫目,胜在朴实而温暖。
大将军福上的人都是小厮,没有半个侍女,因此也无人看出阿九这一身赴宴行头上的错处,让被马车送到承安伯府的阿九成了京城一众娇矜小姐里的异类,赤裸裸的鹤立鸡群。
“请问,奴婢能看看您的请帖?”本来只是例行瞄一眼请帖的侍女,都不得不唤过阿九,仔细查看着。
那请帖留香,是承安伯府特制的,那秀气的簪花小楷是出自承安伯夫人的手笔,更重要的是,在请帖的扉页,那一个不过手指大小的烫金的花纹,那是对草木的缩减,那是姜氏一族传承的家纹。
见真是被邀请的客人,即使这位客人衣着寒酸而古怪,侍女们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能祈祷着自家文武双全的夫人,能给这位姑娘换身衣裳。